第40章 預言

被那頭冰猿的妖骨碎片割傷眼睛後的第九天,哪吒的視力終於重新復原。這還是他在起床後,開始習慣性地穿衣和梳理頭發時才後知後覺發現的。

屋子裏的陳設和他記憶裏的完全一致,因為天還沒亮的緣故,所以光線相當昏暗,只能看到一個朦朧模糊的影子。他略擡下手,指尖竄出幾簇明亮的火焰浮動在房間裏。光線擠走黑暗,把周圍的一切都清晰投映在他眼裏。

窗外的天光還是接近墨一樣的深藍色,濃影重疊,萬籟俱寂。哪吒走出房門,混天綾自動環繞在他手肘處,托起他輕飄飄地飛向乾元虛境的上空,將整座沉睡的仙島收入眼底。

他坐在屋檐頂上直到旭日東升,沒過多久,又看到葉挽秋正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沿著蓮池邊的石子小路走過來。

房門開著,裏面空無一人。葉挽秋對著空蕩蕩的屋子愣了幾秒,下意識地喊了一句“哪吒”。還沒來得及轉身去找人,就看到窗外紅綾一閃,他忽然好端端地坐在了窗沿上,琥珀色的眼睛清亮平靜地注視著自己。

“你怎麽跑出去了?”葉挽秋說著,走過去想把他扶下來,卻見他忽然擡起手,摘落她發間的一枚綠葉。

葉挽秋愣了愣,看看那枚綠葉又看看他:“你……你的眼睛好了?”

哪吒點點頭,還沒開口說話,就被對方一邊高興地笑著一邊從窗沿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又放在桌上。他看著面前笑容明媚溫暖的白衣少女,眼睫不自在地眨弄幾下,卻也跟著淺淺地笑出來。

瞥見哪吒嘴角邊的細微笑弧後,葉挽秋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伸手捏住對方的臉:“這才對嘛,小孩子就該多笑笑,笑起來多可愛!早上想吃什麽?”

“棗泥栗子糕。”哪吒不假思索地回答。葉挽秋彎腰,曲起手指點一下他的眉心:“你還真是吃不膩啊。等著,我這就去。”

跟著她來到廚房的時候,哪吒忽然看到有幾卷攤開放在桌上的竹簡,略略看幾眼,轉向她:“你在學認字?”

“是啊,蔚黎主神教我的。”葉挽秋說著,手裏熟練地忙活著做糕點的步驟,“不然我在這兒一個字都不認識也太尷尬了吧。”

“你學到哪兒了?”他問。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葉挽秋就郁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紀大了的緣故,她感覺這些甲骨文學起來實在太困難了,簡直分分鐘頭禿。

還好在乾元虛境的這段時間裏,她每天也沒什麽其他的事,倒是可以想什麽時候學就能什麽時候學,就是進度太過感人。葉挽秋一直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噩夢就是數學,萬萬沒想到現在居然遇到了個勢均力敵的。

生活果然就是個榴蓮,不是你換種吃法就能逃避掉那種味道的。

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朝代,就只能一點點重新學習這裏同樣全然陌生的文字。

她和哪吒一起在這裏待了五年,看著對方由剛來還不到她胸口高的男孩模樣,逐漸成長為如今基本和她視線齊平的紅衣小少年。

原本稚氣可愛的丸子頭也散梳下來,用紅繩紮成一個利落颯爽的高馬尾。臉頰在漸漸褪去了幼時的嬰兒肥後,輪廓線條開始變得清晰深邃,愈發顯得面容昳麗,英姿清俊。

現在的哪吒,已經很有幾分葉挽秋記憶裏那個金瞳殺神的樣子了。

不過最高興的還是要數蔚黎。向來觀遍六界美色的扶桑樹神在欣喜之余也覺得頗為惋惜:“這才是真正的‘美人殺人不用刀,以一當千只要俏’。等我們小哪吒長到十八九歲,嘖嘖嘖,真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姑娘。”

十八九歲?

葉挽秋被她一句無心的話弄得有點恍惚,習慣性想起哪吒三千年後的樣子,以及那句語氣寡淡的“十三差七日”。

他如今已經十二剛過,那不就是……

還沒等她想完,蔚黎忽然晃晃杯子裏的星輝釀,半開玩笑地問:“唉葉子。你看看你自個兒,這幾年對他的照顧比他親娘還妥帖周到。這真要算起來的話,小哪吒也基本算是你養大的。要是哪天他帶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回來,你會不會感慨到流淚啊?”

“什麽?”葉挽秋有點沒反應過來,神情茫然地看著對方,只重復,“小姑娘?”

“那可不?”蔚黎搖頭晃腦,表情揶揄又調笑,“兩個月前我和阿辰還有小哪吒一起去天宮為天帝賀壽。那天帝的小女兒虞嫻公主,生得那叫一個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如今的新神界雖然才剛剛組建起來,所以仙靈數量不多,但能叫的上名稱的都在那時齊聚一堂。可她偏偏就看中了小哪吒,非要跟他坐一塊,壽宴結束了還硬是嬌嬌兒地喊著小哪吒不讓他走。”

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哈哈笑起來:“要不是小哪吒自己毫無意向又態度明確,怕是天帝當時就把這兩個孩子的親事都定下來了。那虞嫻公主可是天帝老兒的心頭肉啊,從來都是要什麽給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