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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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官員幾乎將參加春獵的所有人都來來回回問了個遍,什麽線索也沒有發現,沒人知道韓王當晚為何縱虎歸山,只能說是他恣意妄為,試圖獵奇,不意賠上了性命。

至於那份太子手諭,見過的金吾衛領隊口口聲聲說,那分明是太子殿下的筆跡,上面還有東宮的印章。

太子百口莫辯,在聖人面前長跪不起。

幸好聖人分辨事理,太子立為儲君多年,地位穩固,歷來謹言慎行,他並沒有什麽緣由要去加害韓王,聖人只能命他回去反省,其他的話不欲多說。

蕭賢妃像發了瘋一般要找皇後拼命,哭喊著定是皇後和太子聯手謀害了韓王的性命。皇後接連數日宮門深鎖,避而不見。

大理寺的仵作從白虎的肚子裏又尋到了部分骨頭,勉強拼湊起來將韓王予以斂葬。聖人命將與此事有所牽連的金吾衛與兵部的士卒悉數處死,以殉韓王,勉強撫慰了蕭賢妃。

這一年的春獵就以這種驚悚慘烈的形式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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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秦子瞻拈著一張手諭,湊到蠟燭上,慢慢地把它燒掉,看著那上面東宮的印章一點一點地化為了灰燼。

只有韓王那種頭腦簡單的人,才會相信他手下的幕僚就能夠輕易偽造出太子手諭。

秦子瞻學通古今,當年以進士科頭名出仕,腹中自有錦繡文章那是不消說的,更兼之工書法、擅金石,他模仿了太子的筆跡,還親手偽造太子寶章蓋在上面,分毫不差,即使是太子本人見了也無從分辨。

偽造的手諭完全消失。秦子瞻拍了拍手上的灰。

旁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身形魁梧粗壯,面目威猛兇煞,看上去顯然是個武將,他是鎮軍大將軍詹霍,統領京都左右金吾衛。

“可惜了,費了這麽一番手腳,那兩只老虎居然殺不了謝楚河,真是沒用的畜生,白費了我手下幾個兄弟的性命。”詹霍恨恨地道。

為了那天晚上的事情,詹霍調派了幾個性子馬虎懈怠的金吾衛士兵在放置白虎的區域附近巡值,故而韓王行事並未受到過多盤問。就為這個,事後詹霍也免不了受到聖人的斥責,但他為了除掉謝楚河,當時也顧不得許多了。

秦子瞻微微一笑。

他心性縝密,下手之前當然仔細了解過謝楚河其人。

謝楚河身為謝昆次子,其父兄當年都是大燕赫赫有名的戰將。謝楚河於安西都護府平亂中一戰成名,後統轄六大都護府衛軍,外拒突厥、回紇、鐵勒諸部,內懾袞州、郢川等各地藩王,據秦子瞻所知,自他率軍以來,從無敗績。

如此兇悍之人,怎麽可能輕易解決得了呢?

秦子瞻此舉,不過是借了謝楚河之手除去韓王。那輕狂之徒,竟然欺負他的卿卿,他怎生容得。

“如謝楚河那般武夫,埋骨沙場才是他應得的歸宿。詹將軍稍安勿躁,你的機會很快就會來了。”

詹霍因謝楚河奪了他想圖謀多年的衛軍兵權,對謝楚河深恨已久,聞言心中一跳:“這話怎麽說?”

“此時尚早,你且再等幾日,馬上就有消息過來了。”秦子瞻施施然道,屋子裏燭火搖曳,他的表情溫和清雅,但顯得有那麽幾分飄忽不明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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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這話什麽意思?”

溫氏驚詫莫名,臉色有些不好看。

“我說,答應了謝家的提親吧,把卿卿嫁給謝楚河,你不要再想著秦九郎了。”蘇明嶽對著溫氏,面色凝重。

溫氏悻悻然道:“是,我知道,謝都尉這回又救了卿卿,我這個做母親的對他只有感激不盡的,但是,恩情是一回事,姻緣又是一回事,你們男人懂什麽,別扯在一起,我們家女兒嬌嬌弱弱的模樣,和謝都尉站在一塊兒都覺得不相配呢。”

至於誰和卿卿最相配,在溫氏的心目中,自然還是秦子瞻。

蘇明嶽冷笑了一聲:“這回在白麓山上,我先是丟失了貼身的玉佩、又是被秦九郎請走談話,這陰差陽錯的,才讓卿卿落了別人的圈套,若說這都是巧合,我是不信的。”

溫氏聽出了丈夫的弦外之意,不禁色變:“你的意思是,子瞻他……”

“我沒有證據,不能妄下斷言,就權當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蘇明嶽揉了揉額頭,耐心地對溫氏道,“我知道你一向中意秦九郎,他也確實是個人才,但你當知,秦九郎年方十九,已擢太府少卿,朝堂上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們,還各個對他褒獎有加,這遠不是‘能耐’兩字所能形容了。卿卿這孩子笨,若秦子瞻肯護著她,她自然一生順遂,倘若他日秦子瞻起了異心,我怕她將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