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崔行舟很慶幸,若不是他抓捕蕓娘,釣出了綏王這尾大魚,也許他還要走一段時間的彎路。

自從發現青州的許多官員,與綏王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後,他派人著手調查,無意中得了線索,竟然訪查出一位歸鄉多年的禦醫後人。

這位禦醫醫術高超,因為江湖出身,還會些別的中規中矩的禦醫不大精通的路數。據說當年在京城裏乃是綏王親用的太醫。

可是就在多年前,這位太醫去了綏王府出診後,便得了急病,死在了綏王府裏了。

當他的屍體被擡回來時,家人妝奩棺槨,竟然在他的腳底板上發現了墨跡印子……當時字跡還算清晰,長子熟諳父親的醫術,一看就知道是解鴆酒之毒的藥方子。

給太醫裝殮屍體的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何一向身體康健的太醫會猝死。絕對是救下了些不可言說之人,而被綏王滅口。

可見父親死時應該在睡夢中,鞋襪未穿,與人掙紮,無意中踩上了落地的藥方子,才會滿腳的字印子。

那些個給父親穿衣的兇手應該並未注意到他腳下有字,只給他擡上擔架,蓋上白布就送了回了府裏。

想明白了這一點,嚇得長子借口送父親葉落歸根,回鄉入祖墳,全家收拾了行李,其余的兩個兒子辭去太醫之職,全都卷鋪蓋回家去了。

如今那大兒子年事已高,當年老淮陽王與他有恩,所以崔行舟親自趕路,一路風塵仆仆去問時,他才說出了隱情。

至於那位老太醫救下的是誰,崔行舟當時就明白了。

那鴆酒也不是人人都能喝上的,依著太醫死的日子,正是那太子遇害,子嗣被紛紛賜死的關卡。

而且他前不久探訪的恩師也曾說過,太子的兩個嫡子也許未死。若是兩個中毒的年幼孩子能活下來,必定是有綏王的助力在其中。

再推算下年齡,其中那個長子的年歲……倒是跟那個子瑜公子相當。想到這時,崔行舟突然茅塞頓開,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子瑜,就覺得眼熟的事情。

現在細細想來,那個子瑜清俊的模樣,與他小時在宴會上見到的太子妃是何等相似!

如此想來,據聞當年太子死去,府內不見了一大筆的錢財,應該也是被消失的幼子帶去了。

再聯想到那日仰山上有人指控柳娘子卷了巨額的錢財……崔行舟一下子就打通了許多以前阻塞的關節。

那個與他對陣甚久的仰山賊首,居然就是當年消失的皇孫劉淯!

當崔行舟心事重重,再進北街小宅院時,眠棠正跟著李媽媽在院子裏指揮著兩個小丫頭拆被子呢。

過幾天,天就要涼了,被子需要絮些新棉花才緩和。

所以眠棠從店鋪回來的時候,買了兩袋子的棉花,準備給家裏主仆們的被子都絮一絮。

所以院子灑掃幹凈後,再鋪上幾張大油紙,李媽媽讓小丫鬟被子鋪展開來。

見相公回來了,眠棠讓李媽媽和兩個小丫鬟忙活著,她走過來迎接夫君。

崔行舟問她今日的日常時,她也徑自說了店鋪裏遇到個花頭陀的事情。

“那位義士說得不錯,現在靈泉鎮總有外鄉人入,魚龍混雜,櫃上再請個能幹的掌櫃主就行,你不必總去拋頭露面。”

雖然今日部下跟眠棠說的,都是崔行舟吩咐的,不過當著眠棠的面,他還是鄭重又說了一遍。

畢竟他不會每日都路過店鋪,給眠棠阻擋災禍,安守在北街,倒也省了意外發生。

眠棠也覺得夫君所言在理,很信服地點了點頭。

“他今日捏你何處了?”崔九一邊喝茶,一邊溫和問道。

眠棠老實地舉起了左手。然後她就看到,夫君慢慢放下茶杯,牽起她的手來到屏風後的水盆子前,用帕子沾濕水,給她洗手腕子。

柳眠棠覺得那水盆子裏的水有些發酸,便噗嗤笑道:“我若被人不小心碰了全身,相公可要將我按到水桶裏,泡上幾日?”

說完後,柳眠棠自己都後悔了,她就是總記不住女夫人當初教給她的謹言慎行的要義。什麽碰全身?女兒家的名節怎麽能隨便跟夫君開玩笑?

不過崔行舟並沒有申斥她的失言,而是低頭,薄唇勾起道:“不要緊……到時候,自然有法子將你‘洗’幹凈……”

不知道為何,眠棠總覺得他笑得不真,眼睛裏還噙著說不出的寒氣。她不喜歡他這麽看她,便伸手向夫君的俊臉上撣水珠子。

崔行舟緩了眼底的寒意,抓住了她調皮的纖手,將她拉拽進懷裏,要拿鼻尖上的水珠子蹭她的臉。逗得眠棠面頰緋紅,咯咯直笑。

李媽媽正端著兩盅燉煮好的枸杞紅棗甜水湯進來,正看見王爺跟柳娘子嬉鬧的一幕。

老媽媽的手腕一抖,差點將甜水扣在鞋面子上。

崔行舟見李媽媽進來,倒是緩了笑意,拉著眠棠坐在桌子旁喝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