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是夜,坐在沈宅那一盞水晶枝形吊燈下用晚餐的時候,任勤勤的興奮勁兒還沒徹底過去。

“如果可以,我簡直想背著睡袋在博物館裏露營,逛到地老天荒!”

“那你還真選錯大學專業了。”沈鐸笑,“歷史或者考古才是你該填的。”

任勤勤隔著餐桌,注視著沈鐸,道:“謝謝你,沈鐸。”

“謝什麽?”沈鐸低頭吃著沙拉,燈光給他高挺筆直的鼻梁打出濃重的陰影。

“即便沒有我,你將來依舊有機會看到這些。也許會多花點時間,但是只要你想,你就回看到的。博物館沒有長腿,不會跑掉。”

“不同的。”任勤勤搖頭,“和不同的人同行,聽不同的人解說,感受也完全不同。沈鐸,是你讓這一段旅程與眾不同。哪怕我將來自己再來,相信也絕沒有這一次這麽多驚喜和感動。”

沈鐸抿了一口果汁,才緩緩道:“你現在就把彩虹屁吹這麽滿,等明後兩天過完了,看你還找得到什麽新鮮詞。”

任勤勤雙目亮起:“明天我們去哪兒?”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沈鐸居然還賣關子,“明晚我們不回來住,記得收拾點隨身物品。”

次日,任勤勤拎著一個小巧的LV旅行箱走下樓梯。

沈鐸已靠在玄關處的邊桌旁,穿一件海藍襯衫,雪白長褲,咖色麂皮鞋。寬肩勁腰,筆直修長的雙腿悠閑交疊。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了樓梯拐角處。

一條杏黃色直身連衣裙,微卷的長發蓬松地挽了起來,頭戴一頂柔軟的鐘形帽,帽子上還別著一支卡地亞的祖母綠JABOT PIN,胸前一條珍珠蘇托爾項鏈,腳上穿一雙白色淺跟涼鞋。

這是一身非常完美而經典的二十年代復古裝束。顯然,前幾天的時尚課起到了效果,任勤勤開始大膽打扮自己,追求個性。

少女渾身無一處不散發著蓬勃的青春,胳膊修長而渾圓,讓人忍不住想輕輕掐一把。衣裙蕾絲精美,寬松卻絲毫不顯臃腫,反而襯得女孩身段勻稱優美。

盛夏清晨的風穿堂而過,將迪奧波多菲諾的清甜香送到沈鐸鼻端,也將他自短暫的走神裏喚了回來。

“走吧。”沈鐸把墨鏡架在鼻梁上,“希望你抹足了防曬霜。”

走出了大門,就見一台雪白的古董阿爾法·羅密歐跑車停在門口,銀色的後視鏡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任勤勤驚呆了。

她過去只在意大利老電影裏看到過這種漂亮的敞篷跑車。

英俊小生挽著白襯衫的袖子,開車疾馳在阿馬爾菲的海岸陽光下。副駕裏坐著一位頭紮方巾,嘴唇鮮艷,穿著窄腰蓬蓬裙的美麗女郎。

沈鐸自卡爾手中接過鑰匙,坐進了駕駛座裏。

“傻站著做什麽?不會還等我給你開車門吧?”

任勤勤驚訝:“你來開車?”

“我開車有什麽好稀奇的?”沈鐸道,“哦,說起來,你倒是該去考一個駕照的。哪裏有不會開車的助理……”

任勤勤已像一只小鹿躍進了副駕。

沈鐸停止了嘮叨,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女孩一眼。

“請系好安全帶,我的小姐。”他用流利的英語說。

她是他的Lady。

任勤勤甜絲絲地笑著。

跑車發動,引擎發出低沉渾厚的嗡嗡聲。

“我們去哪兒?”任勤勤問。

“牛津。”沈鐸回答。

*

英倫的夏日熱烈而優美,倫敦通往牛津的道路兩側,是一副延綿不絕的英倫田園風光。

紅磚小樓座落在蔥郁的山丘上。石砌的教堂和古老的茅草屋周圍,籬笆上盛開著各色奧斯汀月季花

沈鐸告訴任勤勤,就像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特侖蘇,也不是所有月季都有資格被稱為奧斯汀月季。

那些碗口大的花朵沉甸甸地壓彎了枝頭,粉色的花瓣堆積在路邊溝渠中。

花季即將過去,它們正不顧一切地綻放,將整片大地的空氣都染香。

任勤勤以一塊彩色的方巾包著頭發,戴著墨鏡,唇上抹著猩紅色的口紅。搖身一變,成了黑白電影裏優雅動人的女主角。

“我們還應該來點音樂。”任勤勤在風中大聲說。

沈鐸擰開了車載音響。

舒緩的節奏響起的時候,任勤勤覺得不對勁,繼而難以置信地大叫起來。

“我的老天!沈鐸,你居然聽黴黴的歌?”

沈鐸嘴角抽搐:“是收音機裏的。”

他擡手去關音響。

“別呀!”任勤勤急忙阻攔,“這歌簡直再應景不過了。你聽——”

“He said ‘Let's get out of this town'.Drive out of the city,Away from the crowds……’(他說,讓我們離開這座城市吧。駛出城區,遠離這片喧囂……)

敞篷跑車沿著公路奔馳,正將倫敦城的繁華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