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任勤勤回家收拾行李。

“昨天才出車禍,你今天就要飛去外地出差?”王英又急又氣,“‘鯤鵬’的高層都死絕了,你不帶隊,就沒有人了?你不要仗著自己年輕就糟蹋身子。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

“媽,”任勤勤打斷了王英的話。她自打從昏迷中醒來,聲調就十分低弱冷清,卻又讓人下意識專心去聽。

“惠姨年紀大了,沈鐸出事,她肯定不好受,你多照顧她一些。腿子暫時住你那兒,每天遛兩次。我去幾天就回來。對了,你把懇懇送去二姨那兒是對的。”

說著,又往外走。

“你又要去哪兒?”

“去沈鐸的公寓拿一些工作上的資料。”

沈鐸的公寓,上下兩層近三百平方米,樓頂還有一個花園遊泳池,極其奢美。可今日一看,卻又覺得是那麽空寂幽蕩。

一進門,腿子就熱情地撲了上來,隨即又對任勤勤打了石膏的手表示困惑。

“傻狗子,還不知道你主人躺在醫院裏,成一個豬頭了吧?”

腿子卻是敏銳地感覺到了任勤勤情緒上的低落,安靜了下來,舔了舔任勤勤的臉。

任勤勤緊緊地抱了它一下,感受著小動物對主人無私的關懷。

沈鐸的臥室還保持著他前幾天出門時的樣子。傭人將屋子收拾得幹凈整潔,空氣中漂浮著沈鐸常用的古龍水的味道。

任勤勤熟練地打開了保險櫃,將幾份文件和沈鐸的印章收進袋子裏。

她的目光落在衣架上的一件襯衣上。

手指輕輕地撫過柔軟的面料,而後忍不住,將臉埋進了衣服裏,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沈鐸的氣息。強大、包容,令人覺得安心,感覺到自己被愛著。

淚水再度湧出來,浸透衣料紋理。

任勤勤啜泣著,緊緊摟著這件衣服,好像正被沈鐸擁在懷裏。

“你平時沒這麽愛哭的。”沈鐸的胳膊有力地摟著她的後背,“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不是都已經安排好了嗎?”

任勤勤反而更加哭得不能自抑。

“真是……”沈鐸輕笑起來,“我都說過,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當年在瑞士出事後,我就發過誓,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任勤勤哭得哽咽:“你保護我,那誰來保護你呢?”

“有你呀,勤勤。我有你呀……”

任勤勤深深呼吸,將洶湧的感情克制住,用襯衫擦幹了眼淚。

她的手放在襯衫胸口的位置,輕輕地撫著。

“是啊,沈鐸,現在由我來保護你了。”

從現在開始,她要學著在沒有沈鐸的情況下,自己繼續攀登。這支手不會在她疲憊的時候伸過來,拉她一把了。

她要習慣不再有一個高大堅實的背影走在前面,帶著她穿過暗夜裏的風雨,在汪洋大海裏乘風破浪。

不再有一把沉穩渾厚、充滿溫暖力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鼓勵自己,指導自己如何向前沖刺。

那雙扶著她的手不在了,她要自己邁出步子朝前走。

沈鐸這些年裏教會任勤勤的一切,都是他人生中彌足珍貴的經驗,是她從沈鐸那裏繼承來的至寶。

他已將武器交到了她的手上,現在輪到她去和風浪搏擊了。

任勤勤小心翼翼的將襯衫掛好,突然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孤寂,和即將獨自踏上征途的壯烈。

*

K國,政府招投標中心。

任勤勤一行八人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走進了休息室。

房間裏有片刻消音。很多道視線都落任勤勤打著石膏的胳膊上。

“看樣子,沈總的事還是傳了點出去。”張經理對任勤勤低語。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墻。”任勤勤淡然道,“公司裏本來也不完全是一條心。”

幕後真兇也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把消息放出去。

“甲方肯定也知道了。”項目的造價負責人說,“待會兒商務標答辯的時候肯定會問沈總的事。”

“到時候,我來回答。”任勤勤說。

任勤勤坐在沙發裏,翻著手中的資料。

“任總也真是人如其名。”同行的法務忍不住說,“之前在飛機上,我看您也沒怎麽休息,都在看文件。”

“沒辦法。”任勤勤勉強一笑,“我之前參與的部分都沒接觸核心。待會兒答辯的時候,我總不能坐在旁邊聽天書,連句話都插不上。”

說到這裏,任勤勤也不由佩服沈鐸的決策很英明。

要不是他之前將自己安排進了項目組,她要等到現在才開始熟悉這工作,那還真是有點兩眼抓瞎。

所以話說回來,他當初那個決定,究竟是吃醋,還是未雨綢繆,或是一舉兩得?

這個男人,每次覺得把握住了他,接近了他的高度,他又將你甩開一大截。

“任總。”小林附耳過來,“‘航世’的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