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門禮過後,婚儀的章程算是徹底結束。公主不必再恪守大婚期間種種規矩,能出門交際了。

隔日清早,容溫剛起身,便接到恭親王府的帖子,說是王府二阿哥滿都護後日生辰,請公主額駙賞光赴宴。

聽見‘恭親王府’四個字,桃知櫻曉直接垮了臉。

容溫起初也沒打算應邀,還是當日下午,再次接到海塔往舜華殿送的孝敬時,才改變主意。

滿打滿算,容溫搬到公主府已五日了。距故意撒一萬兩銀子出去釣魚,也五日了。

海塔守著這一萬兩,難免心思浮動。但他畢竟是第一次替容溫做事,且邊上還有個衛長史看著。並不敢上來便無所顧忌,吃相難看,所以迫切想找他額娘孫嬤嬤拿個主意。

短短五日,他竟已往舜華殿送了六次瓜果玩物孝敬。

他此舉,誠然有巴結討好容溫的意思在裏面。但究其目的,其實是為了讓容溫開口,準他與孫嬤嬤見上一面。

要知道,因公主府主人為女子,這規矩遠比一般的王府大臣宅邸更為嚴苛。

以垂花門為界,二進宅子以內,公主寢居之地,平日都由容溫那八個陪嫁的帶刀侍衛輪班值守。

不管是內宅的仆從嬤嬤,還是外院的管事跑腿,等閑不得擅自出入,往內外兩院傳遞消息等。

若想隨性進出碰面,要麽是得了主子特許;要麽就得拿出奉命進出辦事的牙牌來,並登記好因由、時辰。

否則,便只能等到每月下旬的半日旬假時,才有機會往外走動一趟。

早在搬來公主府那日,容溫便對海塔說過,孫嬤嬤不在,是告假返家探親去了。

一月一次的休假,孫嬤嬤已經用完了。所以,海塔想見孫嬤嬤,便只能從容溫這處使力氣。

容溫自然不可能讓海塔見到孫嬤嬤。

不過,這樣一直裝傻敷衍顯然也不是什麽長久之計。

雖然內外院之間有一道守衛森嚴的垂花門隔著,走動與傳遞消息都極為不易,但容溫身邊並非密不透風。

——孫嬤嬤這麽些年,在她身邊安插了不少眼線。誰知那日,一個不察,這些眼線便偷摸找機會把孫嬤嬤被軟禁的事透出去給了海塔。

若海塔知曉,定會對她心生防備,不敢放肆動作。

如此,那她之前這番布置,便全作廢了。

不能再拖了。

正巧,這個關頭,恭親王府主動送上門了,省了她不少事。

她身邊的爛攤子既因恭親王府而起,那選在恭親王府終結,再合適不過了。

-

因為存了這番心思,容溫第二日大早特地單獨召見了衛長史一趟,開門見山問起那一萬兩銀子的花銷章程。

衛長史依舊是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海典儀尋了他表兄孫縣丞,跳出奴才先前稟給公主的那幾處地方,重新在拱北城西郊看中了兩處莊子,預計花費八千二百兩。剩余一千八百兩,奴才瞧著用來置辦一處小些的鋪子,倒也相宜。”

八千二百兩,均價四千一百兩一處——容溫分明記得前次衛長史呈上來的小冊子裏,最為寬闊肥沃的哪處莊子,也不過三千七百兩。

這海塔的品行,果然不負她的‘期望’。

容溫問道,“銀子海典儀已經支走了?”

“支走了四千兩做定錢。”衛長史躊躇片刻,又道,“剩余的四千二百兩尾錢,海典儀催促過奴才幾次,讓同去賬房遞對牌簽字領銀子。奴才認為這事兒還需斟酌,遂婉拒了海典儀。今日正好,請公主示下,可是真的定下了拱北城西郊的莊子?”

因容溫當日說過,把銀子交給海塔與衛長史兩人。那這兩人既是配合,也是制衡的關系。

海塔想領走銀子,務必要先過衛長史這關。

容溫聞言,似笑非笑,“本公主有一事不明,衛長史既覺得買莊子的事需要斟酌,為何還要同意海典儀先行交押了四千兩做定錢?前後矛盾?”

衛長史早料到容溫會有此一問。

他等的,也是容溫這一問。

衛長史雙拳緊攥,目色堅定,徑直下跪。呼出口濁氣,沉聲磕頭請罪。

“請公主開恩,是奴才抱了私心。奴才先前見公主重用海典儀,心生妒忌,自覺長史一職岌岌可危,便想找個機會把海典儀踢開。”

“正巧,奴才打探到,海典儀夥同其表兄準備以拱北城西郊兩處破落莊子,充作高價良田哄騙公主。索性將計就計,利利索索把定錢給出去了。打算等一切已成定局後,再拿著海典儀辦事不利、中飽私囊的證據,前來公主處告發。”

容溫聽罷,不見半分惱怒。反倒揣著張笑臉,饒有興致的追問,“然後呢?”

衛長史難以啟齒,臉脹得通紅,“然後順便……順便毛遂自薦,代為描補海典儀惹下的亂子,彰顯能力手腕,以求公主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