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容溫這連日辛勞奔波,是真的累了。多羅郡王與班第一番交談沒吵醒她,侍衛們晨起張羅做早食收帳篷也沒吵醒她,軍醫來替班第換藥還是沒吵醒她。

一直到日上三竿,她才睡眼惺忪,自動醒來。

無意識打了個小哈欠,余光掃見班第側頭趴在床上,那雙灰眸正和煦注視自己時,容溫還起了瞬間恍惚。

同床共枕許多次了,但班第總是忙,她還是頭一遭睜眼時,發現他在自己身邊。

這種感覺很奇妙。

容溫抿唇一笑,丁點殘余的起床氣散得一幹二凈。慢吞吞的爬到班第邊上,以同樣側頭趴的姿勢,和班第面對面望向彼此。

“昨夜睡得好嗎?”容溫慵懶開口,滿眼期待。

“一夜無夢到天明。”班第眉目疏散,一掃昨日的頹然失落。

高挺的鼻尖自發抵上容溫小巧的鼻頭,同樣溫熱的呼吸融在一處,曖昧繾綣。

“真的!”容溫聞言很是欣慰的摸摸班第頭,一臉驕傲的邀功,“我的法子好用吧?以後你若不高興便多休息,別一個人胡思亂想。”

班第喉見溢出一聲輕笑,昨日容溫之所以能輕易忽悠到他,是因他神思散亂急需找個出口|聊以自|慰。

今日他頭腦可是清明得很,這姑娘竟還想哄他。

不過,當班第對上容溫那雙水汪汪似蘊了繁星萬千的眸子時,還是決定不戳穿她了。

班第一本正經的頷首表示贊同過後,擡手替容溫順順亂蓬蓬的腦袋,啞聲道,“謝謝你殿下。還有,對不起。”

黎明時分多羅郡王走後,他便再沒有睡意。

腦中如走馬觀花一般,迅速把他這二十二載每一幕過了一遍。

短暫半生——人間悲苦、生死別離、至親反目、圈套設計等他都經歷過了。

他自認,經事取舍,不愧於心。

唯獨對枕邊人,他一直是愧疚的。

若無意外,容溫本該榮華安穩度一生。

是他,以情做縛,把容溫與自己綁到了一處。

他雖不吝交付真心,卻從未讓她感到安心。

這句道歉,既為先前他中箭時對容溫的誤會;更為容溫無辜遭的那些罪。

至於謝意,是謝她,哪怕遭了那麽多罪,依舊堅持走到他身邊來了。

四目相對,容溫輕易讀出了他未訴諸於口的那些話。

“算啦。”容溫捏捏他的耳朵,笑眯眯的,很是寬宏大度,“看你這麽慘,懶得和你計較了!”

“嗯。”班第也勾了勾唇,忽然道,“殿下,你掉了根頭發在我臉上,好癢。”

“哪裏?”容溫立刻支起半個身子湊過去,準備替他拿掉。

班第看準時機,略略擡頭,出其不意吻住那抹粉嫩的櫻唇。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

班第雖身受重傷,有心無力,但到底是個血性方剛的年輕男子。

大清早醒來,見喜歡的姑娘衣衫不整的躺在懷裏,他若不起點綺思,都不配叫男人。

容溫半推半拒掙紮了片刻,意識便隨那雙鉆入衣襟的的大掌抽離,完全沉溺其中。

兩人這場膩歪的後果是,班第的傷又崩開了,血糊糊的味道再次蔓延到整個帳篷。

來替班第換藥的軍醫跟人精似的,兩只眼第一時間往容溫整理後,還殘有一絲絲淩亂的榻上掃過。

然後意味不明的瞅了容溫一眼。

容溫長這般大,學規矩也好,學識字也罷,素來都是先生嬤嬤們眼中的乖孩子。

如今冷不丁被軍醫這樣略帶責備的一瞅,還是因為這種事。

她尷尬之余慌亂叢生,做賊心虛的反應十分明顯。

只見她紅著臉飛快低頭,先緊了緊自己的立領騎裝領口,手又無意識一般,繼續捂上自己殷紅泛腫的唇。

班第看得眼皮直跳,無奈又好笑,掀著唇沖她使眼色,示意她鎮定,別再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容溫此時只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讓她鉆進去,火急火燎的,根本沒及時看懂班第的暗示,便多看了他兩眼。

軍醫見狀,以為這二人不長記性,一點都不顧勸告,這會兒還在眉目傳情,忍無可忍的重咳一聲,正欲隱晦數落幾句。

容溫跟個受驚的小鳥似的,惱怒不已的瞪了面上帶笑的班第一眼,認定是他促狹,在故意整自己。

在軍醫開口之前,一溜煙兒的落荒而逃了,留班第這個厚臉皮在帳篷裏被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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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們目前駐紮的胡楊林位於戰場烏蘭木通附近,若碰上戰事激烈,兵丁流竄,及可能被沖撞。

班第看過輿圖後,決定讓衛隊往北行一段路程,到烏梁素海附近駐紮。

蒙古人喜歡把湖稱作海子。

烏梁素海蒙語意為‘楊樹林’,是黃河改道形成的形跡湖,形似一瓣橘。遙遙望去,銀光朗映,水天一色,萬頃空明,波光浩渺,恰似一粒鑲嵌在茫茫草原上的聖潔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