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回

沈初黛一行人趕至花廳的時候,陸時鄞正坐在為首的梨花木高椅上,微垂著眸光,靜靜瞧著翻卷的茶葉在茶盞裏翻滾。

那淺絳彩山水茶盞襯得他指尖更為白皙清透,待水面上蒸騰的熱氣消散了些,他才不緊不慢地輕抿了口茶水,極為優雅清貴的模樣。

相比而言全身濕透,蜷縮在角落椅子上的沈初菱要狼狽多了。

縱使花廳裏燃了三座暖爐,她身上也披上了毯子,她依舊凍得瑟瑟發抖,勉強稱之為清秀的臉龐如今滿是淚痕,倒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沈初黛瞧見沈初菱這番模樣也是有些吃驚,三月雖是溫度和煦了些,可掉入水中不是件小事,她雖是不喜沈初菱,但到底是姐妹,總歸瞧見她這般模樣還是有些擔憂。

沈初黛微擰了秀眉:“三妹妹怎麽好端端地落了水,怎麽不先去換身衣服?”

隨即她又詢問了一旁伺候的丫鬟:“可有將郎中請來?”

那丫鬟還未來得開口,沈初菱先哽咽出聲,輕柔的聲音微顫著:“阿姐,妹妹無臉去換衣服,更別說請郎中了。”

沈初黛一聽她這個調調,就知道她又要開始裝委屈白蓮花了,沈初黛不過回京兩年多,已經領略了很多次她的套路。

不換衣服又不請郎中,無非就是想讓旁人瞧到她的可憐模樣,博取旁人的同情心,也就父親那種鋼鐵大直男吃這種套路。

也怪不得沈初蔓那麽討厭她,沒事就愛冷嘲熱諷幾句。

誰會喜歡只不過吵了一次嘴,便梨花帶雨地跑去祖母父親那兒告狀,說的話雖都是在說自己不好,但都在暗戳戳地責怪旁人不是的人呢。

沈初黛混跡軍營多年,剛回來的那段時間性子直來直去,可吃了不少次她的暗虧。

若不是陸時鄞在這兒,她都想直接一巴掌拍桌子吼道“費什麽話,麻利點滾去換衣服去”,一句話能解決的事她絕對不多費口舌。

但到底新婚夫君在這兒,沈初黛自然要擺出一副端莊賢淑的模樣來。

她溫聲問道:“三妹妹這是哪兒的話,這般久了會著涼的。”

沈初菱白嫩的臉頰滑下晶瑩淚滴來,她搖了搖頭:“不,妹妹犯了很嚴重的錯,姐姐這般關懷,讓妹妹更是擡不起頭來。”

沈初黛裝不下去了,直接開門見山:“三妹妹到底怎麽了?”

做足了鋪墊後,沈初菱終於心滿意足地開始輕柔訴說:“都是妹妹不好,若不是妹妹瞧見皇上在湖水旁,想去打個招呼行個禮,也不會驚擾到皇上將妹妹踹下湖。”

“是皇上將你踹下湖的?”

一直泰然自若飲茶的陸時鄞手上的動作停住,俊逸臉龐終於有了波瀾,旁人怎般看他不在乎,但到底沈初菱是阿黛的妹妹,若是阿黛因此惱了他便不好了。

他忙是側頭望了眼趙西。

趙西剛想出言替皇帝解釋,卻見沈初黛揚起了細眉:“沈初菱欺君犯上你可知是什麽罪過嗎!皇上身子虛弱,需用輪椅代步,怎麽可能踹你呢?”

陸時鄞一頓,下意識便擡起茶盞輕抿了口茶,掩飾住微勾的唇角。

沈初菱一聽便慌了,聲音嬌嬌柔柔地:“阿姐,妹妹怎麽會騙你呢,不信您問問皇上呀。”

站在她身側的二姨娘趙氏也忙開口說道:“皇後娘娘,三小姐性情一向純良,怎麽會有膽子騙您呢。奴婢也瞧見了,皇上他不小心將三小姐踹進了湖水裏。”

“趙西,你在皇上身邊伺候著,最是清楚不夠。”

沈初黛轉過身來:“我問你,究竟是怎麽回事?”

趙西忙是弓腰,從善如流地回答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奴才親眼瞧見,三小姐向皇上行完禮後,不小心絆了一腳,自己摔下了湖。”

沈初黛掃了眼伺候的宮女與太監:“你們瞧見的也是這般情況?”

首領太監都如此作答了,手下的又哪敢違逆,忙是高聲作答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奴才瞧見的也是如此。”

沈初菱驚愕地瞪大了雙眼,竟是沒想到皇帝不僅將她踹下水,還授意手下的人撒謊。

她唇瓣顫了顫,發出微弱的聲音:“阿姐,不是這樣的——”

話還未說完便被祖母扇了一巴掌,祖母攙扶在拐杖上溝壑縱橫的手不住地微顫著,她狠聲道:“皇後首先是皇後,其次才是你阿姐。你怎麽膽敢在皇上皇後面前撒下如此謊言,犯了如此大罪竟還拒不知錯,難不成是想連沈家一起連累上嗎!”

祖母率先跪下了身,沉聲道:“臣婦教出此等不忠不孝子嗣,是臣婦的罪責,臣婦厚顏,還望皇上皇後看在臣婦的面子上輕罰她。”

遲遲趕到的忠國公父子一進門便是瞧見了這般情景,跟在祖母後頭齊齊跪下了身:“臣教女無方,還請皇上皇後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