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回

陸時鄞同沈初黛一道趕到慈寧宮時,宜歡公主正趴在穆太後的病榻前小聲地抽泣著,她的頭發淩亂,身上隨便地裹著個披風,就連繡鞋都未穿好,雪白光潔的腳踝裸露在外。

來之前他們已經知曉來龍去脈,原是宜歡公主是故意耍脾氣早回去,想同鄧生過個除夕。他們私下的交往一向是謹慎小心地,只是今日不知是鄧生耍了手段,或是宜歡覺著今日是除夕,絕不會有人來重華宮打擾他們,便讓鄧生晚上留在了重華宮過夜。

許是寢宮裏的動靜讓在外候著的宮女誤以為是公主不舒服,便請了穆太後來,於是穆太後來便瞧見了這荒唐的醜事,當即便氣暈了過來。

當然這不過是說辭罷了,兩人還是更傾向於此事是鄧生一手謀劃。

聽見動靜宜歡公主轉過頭來,她臉上帶著淚痕,驚慌失措地祈求著:“皇兄,求您了,不要殺他,他是無辜的,錯的都是我……”

平日裏高高在上、驕縱任性的小公主,此時為了自己的情人,甘願低下高傲的脖頸匍匐祈求著。

沈初黛低頭瞧著她杏眸中流淌出來的淚,心中不由嘆息一聲,只是她還不知曉自己與鄧生的所有不過都是鄧生精妙設計,更不知曉鄧生還是自己母親的入幕之賓。

沈初黛將宜歡扶起來,她看了一眼旁邊的陸時鄞,知曉他與鄧生有話要說便道:“宜歡這兒有我陪著。”

陸時鄞微頜首,望了眼病榻上昏睡不醒的穆太後,便出了寢宮的門。

穆太後陡然出事,宮裏頭必定也去通知了攝政王,他需要在攝政王來之前,了解所有的來龍去脈。

沈初黛瞧著陸時鄞的身影消失在寢宮門口,這才收回目光,動作輕柔地將宜歡從地上扶起在床榻邊,對一旁伺候的宮女吩咐道:“伺候公主更衣。”

宜歡卻是固執地不肯動,流著淚不斷詢問著:“皇嫂,鄧生會死嗎?他會死嗎?!皇兄去做什麽了,他是不是要殺他!”

“你先冷靜下來,等你皇兄回來。”

許是沈初黛話語柔和,使得宜歡公主有了僥幸,眼眸中閃著騏驥的光:“皇嫂,其實此事也有解決方法,只要我下嫁於鄧生便好了,不是嗎?”

宜歡終究還是被她母後保護得太好了,先不論這鄧生私底下的齷齪事,光是拿明面上的戲子身份,皇家也決不能會將她下嫁的。

宜歡雖是單純但脾氣也潑辣得很,若是此時拒絕,宜歡定要忌恨上了她,這壞人還是讓攝政王來做,她才犯不著去當這個棒打鴛鴦的黑臉。

“此事暫後再談,此事還是要等母後醒來再議,你先去更衣。”

——

穆太後病倒,現場一時間沒有主事的人,侍衛們只能暫時將鄧生押著關進了慈寧宮的配間裏頭。

陸時鄞進去的時候,鄧生雙手被綁著縛在後頭,青絲披散著,他的臉隱於後頭,瞧不清是什麽神情。

似乎聽到了動靜,鄧生微擡了首,卻在擡首的那一瞬愣在了原地,瞧著陸時鄞精致俊逸的眉眼,隨即轉過了身子,試圖將所有的自己都藏匿於陰影之下。

他聲音顫抖,說出的第一句話竟是:“……您同先帝真像。”

陸時鄞微垂著睫未說話,皇兄動手之前便預料到自己恐會失敗,便提前將埋在朝廷內的人脈全部交付於他。

而鄧生就是其中之一,可鄧生也是特殊地,皇兄信裏頭交代過,他已允鄧生自由,鄧生不再是他的線人,之後的路由鄧生來選擇。

這也是陸時鄞並未多加幹涉鄧生的原因,鄧生的事情他也聽說過些許。當年兄長還在位時,新帝的兄長。有位禦史私下裏遞了折子參攝政王,可那折子內容經由太監之手時泄露出去,第二日晚那禦史大人的家就遭了一場大火,七十二口人皆是喪身在大火中,連那兩歲的奶娃娃都沒活的下來。

至於鄧生,因著是禦史在鄉下的私生子,並非在名單之上,這才存活了下來。

然而這也是表面的說法,更密辛的陸時鄞也知曉些,事實上讓人動手的是穆太後,至於是什麽原因,他也是在知曉鄧生是穆太後的入幕之賓後,才多少有些猜到。

陸時鄞開口允諾:“你是皇兄的人,朕會保你一命。既是為家人報了仇,便放下執念出宮吧。”

鄧生身子微顫,喉嚨中擠出破碎的笑來:“家人?他們有什麽資格讓我替他們報仇。”

陸時鄞看著鄧生微揚起了首,深深地看著他,桃花眸中是溫柔的繾綣,透過他看到的卻是另一個人,他的兄長陸時旸。

鄧生從小便和母親生活在鄉下,雖說家裏頭僅有他們二人,但母親有自己的積蓄,日子倒也過得紅紅火火,只是他時常會被村裏的小孩嘲諷,他是被父親遺棄的孩子,他母親定是犯了什麽錯才被男人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