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五月二十號。

這是阮清歡再婚的大喜日子,離十二點的結婚典禮只剩一個小時了。

阮清歡坐在酒店的化妝室,等著吉時的到來。她曾經的幾個好朋友都陪在她的身邊和她談心說話。

一個高挑的女人扶著阮清歡的椅背,大大咧咧:“清歡,當時你和費臣結婚,我在澳洲沒趕回來還以為我這輩子都錯過你的婚禮了,我哭了一天,沒想到還有機會再參加一次。”

旁邊一個看著就很精明的短發禦姐趕緊堵住高挑女人的嘴:“今天是清歡和許竹鶴的好日子,不該提的人就別提了。”

高挑女人後知後覺哎呀一聲,道歉:“對不起,清歡,我……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你別生我氣啊。”

阮清歡輕輕搖了搖頭,她本人有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溫柔親和:“沒什麽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高挑女人如釋重負,短發禦姐卻無奈嘆口氣:“清歡你啊……我聽說你這次結婚,還給費臣他發了請帖?”

阮清歡點頭,神色寧靜:“……他遲早也會知道的,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坦坦蕩蕩。我們本來也互不虧欠,他要願意來就來。竹鶴也是這麽想的。”

她是離婚後才認識的許竹鶴,她性子恬淡,許竹鶴體貼顧家,彼此都很適合。在這段新的感情裏,她沒有對不起費臣的地方。

短發禦姐沉默半晌後:“你是什麽人我們當然知道,就是費臣那個人……”

費臣那個人……

當年,阮父也是不同意阮清歡和費臣結婚,阮父把阮清歡關在家不許她再和費臣往來,費臣就在阮家門口跪了三天,整整三天。

阮父也是個有脾氣的人,見費臣這麽頑固,不顧阮母阻攔,進了廚房提來菜刀指著費臣說他再不滾自己就不客氣了,說著就揮刀示意自己的決心。費臣躲也不躲,任由那鋒利刀鋒裹挾烈風向自己沖來。他這麽頑固,倒把阮父駭到,最後關頭收了勢,然而刀尖還是劃破了費臣的腦袋。

被送去醫院後,費臣被縫了十三針,至今頭上還留著長長一道傷疤。也就是在醫院裏,費臣拿出一枚新買的鉆戒給阮父下跪求情。

他說自己年幼失母,孑然一身,無所謂前程,混到現在也只能買得起這樣一枚戒指。如果阮父願意將阮清歡嫁給他,他這輩子拼了命也會給阮清歡換回一個未來,他會和阮清歡一起好好孝敬阮父阮母。

阮父確實受了震動,這才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後來,慢慢相處之後,阮父甚至很喜歡費臣,覺得他是個很認真很有拼勁的年輕人。對費臣的欣賞與喜愛,也成為了阮父不同意阮清歡再婚的理由。

費臣啊……有時候說起來都像是上輩子認識的人了。他們一起度過了最美好也最困難的時光,卻沒能共富貴。

她可以陪費臣一起吃三塊錢一碗的盒飯,住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但她不想要再體驗一次深夜醒來發現兒子發高燒卻只能獨自抱著兒子去醫院的無助與恐懼,她不想要一個等到深夜才能等到的爛醉如泥又滿身酒味的丈夫,她不想要一段喪偶式的婚姻。

所以她選擇了離婚,而她當時,本來是準備帶著兒子一起離開的……

收起浮想聯翩,其實此時比起好朋友擔心的費臣會來阮清歡和許竹鶴的婚禮鬧事,最讓阮清歡難過的是父母的不支持,阮父甚至直言他不可能出席阮清歡和許竹鶴的婚禮。

而且。

婚禮就要開始了,留給阮家人的席桌到現在仍是空無一人,也許她爸媽是真的不會來了……阮清歡的眉眼驀然有些黯淡。

下一刻,房門敲響。婚慶公司的司儀前來催促新娘準備上場。阮清歡回過神,點了點頭。

十二點,金碧輝煌的大廳裏響起婚禮進行曲,阮清歡即將登場,她今天打扮得極其動人,只是神色裏有幾分不易被察覺的黯然神傷。

做伴娘的高挑女人推了推阮清歡,提醒她:“清歡,都這會兒還在發什麽愣呢?該走了。”

正值此時,婚禮大堂的門發出“吱呀”聲響,有人推開了這扇沉重的大門,婚禮現場的所有人都不由看去。

被嚇了一跳的高挑女人忍不住說出心裏的猜測:“清歡……不會是費臣來搶婚了?”

這時候沒人有空理會她,大家的心都不由自主高高懸起,真擔心那個沖動的男人真會幹出這樣的事。

門開了。

沒有怒氣沖沖的英俊男人,只有一對站在門後的中年夫妻。

怔愣的阮清歡控制不住紅了眼角:“爸,媽……”

來人正是聲稱要是阮清歡再婚就再不認她這個女兒的阮父、阮母,婚禮如期舉行,一派和睦。

行完禮,阮清歡來到席桌上給阮父敬酒,無不感動地道:“爸……”

阮父看著她身邊的許竹鶴眼神復雜:“既然結婚了,你們就好好生活,我是你爸爸,自然是會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