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刺骨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濃濃的疲憊感遮掩了他的感官,穆衍知道這是身為暗衛的大忌,但他已經無法控制,甚至連想要動彈一絲都不能。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清醒的意識正漸漸被黑暗吞沒。

腦海中閃過一幅幅陌生又熟悉的畫面,他好像親身經歷過,可記憶深處卻沒有半分痕跡。

他看到城下的屍山血海,染血的戰旗迎風高懸,看到金碧輝煌的太和殿上,他竟劍指龍袍,質問皇權,將皇宮攪得天翻地覆,但停留最久的畫面,卻是一間漆黑陰冷的密室。

密室中的少女瘦得不像樣,安靜又乖巧的躺在榻上,聽到外面的聲響,她費力的擡起頭看過來,一雙漂亮的水眸格外亮。

“外面陽光好麽?”她露出了笑,“我都好久沒曬太陽了,你背我出去好不好?”

她明明是笑著,可每一個字都讓他心中十分難受,他看著那張似曾相識的臉龐,心神有些恍惚,那是公主嗎?

可公主殿下明明不到十歲,住在最奢華的昭陽宮,又怎麽會淪為密室中的階下囚?

那些陌生的人又是誰?他明明從未見過……

一個又一個的謎團籠罩,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冥冥之中他好像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他已經顧不得了。

諸多畫面一閃而過,刺骨的疼痛再次襲來,冰涼的刀刃在他的身上劃過,他繃緊了身子下意識的運功反抗,腦袋卻被人重擊,悶哼一聲,徹底昏了過去,身上繃緊的肌肉也隨之緩緩放松。

王太醫滿意的點點頭,甩了甩有些發疼的手掌,撚起銀針順利的刺入穴道,斜眼看向小臉發白的姜泠,無奈道:“殿下別看了,這裏有老臣,不會叫他出事的。”

姜泠漂亮的水眸中滿是不信任,盯著他小聲嘀咕道:“王太醫,你打他做什麽?打死了怎麽辦……”

她自然是信任王太醫的,從小到大,昭陽宮傳召來的太醫十次有九次都是他,就連父皇都信任他非常,對他的醫術贊不絕口,可剛剛他甩手而出的一掌,怎麽看都不像是治病。

“殿下這……”王太醫無奈道,“老臣手底下有分寸,若是不打暈他,他這心神始終不安,身體太過緊張,傷口很難止血,銀針也紮不進去,反而是影響了他的傷情。”

姜泠聽得似懂非懂,被關在綠池苑那兩年,她閑得無聊翻了不少書,其中不乏醫書藥典,只是從未用過。

王太醫伸手揭開穆衍的衣袍,目光掃過上面的傷痕,稍稍一頓,捋著胡子道:“殿下這次該出去吧,男女有別,千萬莫汙了您的眼睛。”

見狀姜泠也不多待,起身乖巧道:“穆衍就拜托給您了,王太醫你可一定要治好他。”

王太醫頷首輕笑,目送著她離去,誰知她踏出門口卻又探出半個腦袋,一雙水眸彎彎的看著他:“王太醫,若是把他治好了,我就把那副東璧采藥圖送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可饞它好久了。”

東璧采藥圖是前朝名畫,原本是在姜照手中,後來姜泠小小年紀師從大家,在水墨丹青上展露天賦,宮裏的名畫基本上都到了她這兒。

前世她對待這些珍藏頗為愛惜,誰也不舍得贈予,到最後也不知白白便宜了誰。

王太醫愣了一下,隨後滿口應下,高興得連胡子都翹了起來。公主殿下倒是細心得緊,連這種小事都注意到了,那副圖他的確是饞了許久,行醫之人又有哪個不敬大名鼎鼎的醫聖李東璧?

安頓好了穆衍,姜泠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連帶著午膳都多用了一些,就連紅菱送來的苦湯藥都乖乖的喝了,這才恍惚覺得有幾分真實感。

初冬的風已帶了寒意,她風寒剛愈不敢再出門,索性翻出幾本書,靠在榻上解悶。

紅菱指揮著小太監把新添的火盆挪進來,暖意瞬間灌滿了房間,她猶豫著走過來,說道:“殿下,天氣早已變涼,這輕紗的床幔並不擋風,可要換成絲綢的?”

天氣越來越涼,床幔前些日子就該換了,因她總是半夜睡不安穩,這才拖到如今。

姜泠心中微頓,想了想道:“不用了,床幔還能透光的輕紗,至於擋風,用絲綢擋住四周的窗子就是了。”

“殿下這法子極好。”紅菱眼前一亮,立刻著人去辦了,姜泠捧著書靠在榻上,卻再也看不進去一個字。

前世種種浮上心頭,輕易揮之不去。這一世她不願再重蹈覆轍,總要改變些什麽。

陳家歷代手握重兵,深受姜氏皇族信任,又有誰會知道他們私下裏藏著怎樣的野心?她不會讓他得意太久,無論如何她都要親手揭開陳高恪的真面目。可大周以男子為尊,縱然她是最受寵愛的公主,也只能恪守禮儀深居後宮,想要插手前朝事務根本不可能,除非有皇兄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