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在穆衍眼中,姜泠就像是雲端上的仙女,她的一切命令他都會服從,從來沒想過違抗。

但這一次他卻猶豫了,公主厚待他,他卻斷然不能叫她被人抓住把柄。

一般而言,宮中主子的車駕,縱然是紅菱這等極受寵信的宮女,也鮮少敢同乘,更別提像穆衍這種侍衛。

穆衍是萬萬不敢上去的。

姜泠似乎也想到了這一層,歪頭想了想道:“我是說,你把面具摘了,去前面趕車,出宮後百姓眾多,你要穩著些。”

她不忍心再看到他折騰傷了腿,原本是不打算叫穆衍跟出去的,只是忽而想起他打小就在暗衛營,怕是還沒去過幾次外面。

“是,卑職領命。”穆衍小心翼翼的摘下銀面,慢吞吞將它塞進了懷裏,顯出鼓鼓囊囊的一塊,襯得他身形越發削瘦。

姜泠若有所思的放下簾子,昭陽宮的夥食不好嗎?他好像還是跟以前一樣瘦。

沒力氣怎能練好武功?姜泠忽而想起她答應父皇的條件,來年的晉級考核,穆衍必須奪頭名才能留下來。

是得好好補補了。

紅菱坐在她身邊,手裏摩挲著茶壺,神情有些恍惚,倒出的茶水都險些溢了出來。

姜泠頓了頓,突然問道:“紅菱,你有多久沒見過父母了?”

她記得紅菱的家人就在京城腳下。

“殿下——”紅菱回過神,連忙放下茶盞,臉色發白的下跪,“奴婢該死!”

“不礙事的,今日剛好有空,傳信去見見他們,送點東西也無妨。”姜泠輕聲說道,前世是她愧對了紅菱,叫她白白送死,到最後連屍骨都無人收。

紅菱是母後的陪嫁丫鬟,今年已二十又五,原本早該放出宮去,只是年幼的姜泠離不得人照顧,便一直留了下來。

“殿下……”紅菱眼眶微紅,姜泠遞過來一方帕子,“這麽多年,多虧有你們照顧,昭陽宮才能無恙,母後她、她定會知曉。”

有時候姜泠也在想,如果母後尚在,現在又是怎樣的情形。

母後一定會把昭陽宮打理的井井有條,每天早上揪著她一起陪父皇用膳,父皇也不必日日住在養心殿,對著燭台和奏折發呆。

可母後沒能陪她太久,甚至連她僅存的幾幅畫面都模糊了。

“穆衍,你家是京城的麽?”姜泠趴在馬車裏的小方桌上,甜軟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好奇。

她好像從沒聽他談起過。

外面的穆衍怔了怔,腦海中飛快的晃過幾幅畫面,他悄然垂下眼瞼,聲音艱澀:“卑職沒有家。”

從踏入暗衛營的那天起,他的過往全都清空,只剩下一片空白。

姜泠突然一愣,手指扣緊方桌上的木紋,低下頭悶悶的應了一聲。

原來他竟是孤兒,她前世將他趕走之後,穆衍他已無家可歸。

“沒關系的,”她說道,“以後昭陽宮,公主府,你都可以住。”

她的公主府已經在籌備了,將來給他留一套小院也不算什麽大事。

“嗯。”穆衍握緊了手中的馬鞭,聲音輕不可聞。

他會一直,一直守著她。

這樣才不算沒有家。

馬車行得很穩,進了大街,姜泠耳畔已經聽到了外面的熱鬧,她的眼睛亮了亮,連忙掀開簾子往外瞧。

越往前越是繁華,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琳瑯滿目,姜泠眼花繚亂,卻是興奮不已。

她很久沒見過這樣的熱鬧了。

“不遠了,我們走著去。”姜泠開心的從馬車上跳下來,披著雪白的大髦在街上穿梭,行走間驚起一陣風,活像是一只落在人間的精靈。

穆衍有片刻失神,待她越走越遠,才回過神迅速追了上去。

這一幕被二樓窗邊飲酒的兩個少年恰巧看在眼中。

陳高恪昨夜挨了十大板,雖傷勢不算重,卻也讓他臉色蒼白,暫時無法動武。

他手裏捏著一杯茶,眼底劃過淡淡的嘲諷,低聲說道:“皇上竟舍得小公主出宮?”

“阿泠想做什麽,父皇也只有從著的份。”姜堰慢吞吞的飲下一杯酒,當他看到行走自如,似已完全康復的穆衍,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穆衍的傷勢他親眼看到過,這才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竟然好了?不!就算是有神醫在,他的雙腿怕也不能恢復如初!

姜堰心頭微驚,眼前忽得浮現出那日他恨意滔天的眼神……他顯然不簡單!

陳高恪順著姜堰的視線看過去,落在穆衍那張青澀卻不失俊美的臉上,總覺得他似乎有幾分眼熟。

“阿堰,你在看什麽?”陳高恪問道。

見到姜泠這親妹妹,他沒想著第一時間跑下樓打招呼,便已經表達出他的意願。

至少目前姜堰不想見她,是因為他在吧?陳高恪心頭竟有些愉悅,臉色都好看了不少。

姜堰蹙眉問道:“在昭陽宮前,你確定是林景曜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