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北京三月,春寒料峭,天空撥了幾分清明,雲層高疊。

葉濛跟梁警官約在黎忱的俱樂部見面,俱樂部是個空曠的大倉庫,雞零狗碎的汽車零件和雜物堆疊,墻體全部用一個個形狀不一卻也備顯個性的輪胎堆砌起來。說話都隱隱透著回音。

梁警官看著年紀不大,面頰黑瘦。一雙濃眉大眼,精神飽滿。兩人短暫的寒暄之後,梁運安開門見山道:“我昨天大致翻了下八年前,你媽媽那起案子的卷宗,你認為兩個案子的共同點在哪?”

葉濛說:“我如果說直覺,你會不會覺得太草率了?”

“沒關系,但我們警察辦案還是得講究證據,”梁運安笑得很溫柔,黝黑的臉襯得牙齒燦白,“還是你不相信我?這兩個案子從自殺的手法和角度,都不具備並案調查的條件,而且你媽媽的案子已經結案了。這是難點之一。”

葉濛今天穿著很休閑,一身清爽的運動服,看起來像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

她靠在輪胎椅上,點頭說:“我知道。八年前,我媽死之後,我曾跟很多抑郁症的患者有過接觸,我只是發現重郁患者他們對自殺的計劃不會這麽精細,大多到了後期,患者精神上會出現一些令他們無法掌控或者痛苦的幻覺,他們並不是真的想結束生命,而是當他們被幻覺控制的時候,會想通過一種猛烈的擊打來擺脫這種痛苦的幻覺。比如撞墻,跳樓和割腕都是手段之一,很少有患者到死都會保持清醒的意志,有數據顯示,自殺的患者跳樓大多數還是面朝下,因為還有求生欲。”

梁運安若有所思地補充道:“但我們調查過,王興生沒有抑郁症,他跟秘書都沒有類似的精神疾病。”

“對,但王興生上海人,並且長居新加坡,他為什麽帶著秘書來國內自殺?”葉濛直接點出,“這趟行程不是王興生計劃內的行程,王興生跟我老板的合約本來擬定是由秘書代簽,但我老板強烈要求,王興生不得不跑這一趟。王興生又沒有抑郁症,按理說,更不可能情緒上來就隨便找個地方自殺?而且,這地方並不隨便,他應該是經過千挑萬選,才找了這麽一個沒有監控的廢棄車廠。我在北京生活了近十年,我都不知道鸛山區有這麽一個廢棄車廠。王興生是如何在一夜之間找到這麽個地方的?是誰告訴他的?又或者是,他在這之前,是否有見過什麽人?”

梁運安表情凝重地看著她,“但我們查過他所有的手機信息和社交軟件,包括通話記錄,都很正常,連在新加坡的電腦聯網記錄,我們全部都查了。沒有任何可疑人員的來往,包括我們把他刪除的信息也都恢復了,刪除的都是一些在外面怕被老婆發現的撩妹信息。沒有可疑。”

梁運安對葉濛說的還是很保守。畢竟所裏有規定,不能跟無關人員討論本案,這次他貿然聯系葉濛,也是希望看看能否從兩個案子的結合找到突破口,所以他只能透露目前警方公布過的信息。

“酒點當天的監控,你們看了嗎?”葉濛沉思片刻,問。

“查了,很正常,除了下樓在餐廳吃過兩次飯,沒見過任何人,”梁運安說,“這案子棘手就棘手在這,我們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華裔自殺的很詭異,但找不出任何有關的第三人。如果下周還沒有突破性進展,我怕我們局長頂不住壓力。”

……

兩人一陣沉默,緊而,面前放下兩杯插著檸檬片的雞尾酒。黎忱一身桀驁不馴的機車服,在梁運安旁邊坐下:“我親手調的,給兩位偵探朋友提提神。”

葉濛今天才發現他原來也戴耳釘,而且跟李靳嶼那個還是同款。就一個小圓環,款式很普通,滿大街都是,她盯著看了會兒,“您這耳釘不錯。”

黎忱微微一笑,側耳道:“你要嗎,我家裏一大堆。”

葉濛笑著搖搖頭,要也得回家跟李靳嶼要。

梁運安咳了聲,“言歸正傳,咱說說你媽媽的案子吧?”

“打斷一下,”誰料,黎忱神色淡定地笑了笑,冷不丁說,“我這有東西,你們看嗎?”

兩人幾乎同時瞧過去,黎忱低頭點開一個視頻,把手機丟到桌上,“我門口的監控是壞了,但我想起來我的車那幾天一直停在門口,昨晚沒事給你們翻了下行車記錄儀,不過很遺憾的是,這車我不太開,行車記錄儀從買來開始就沒清理過,內存滿了,最近幾天都只有幾秒的視頻。”

“沒有循環覆蓋功能嗎?”葉濛問。

黎忱勾著嘴角笑了下,說:“很早一台破車,我給它裝行車記錄儀這事兒,我都挺驚訝的,我本來以為這車沒有。3月17號那天淩晨五點,有個幾秒的鏡頭,我們這邊來往車輛不多,又是這個時間點,很容易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