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邰明霄說起那個朋友的時候總是悵然若失。她起初不太在意,內心也毫無波瀾,有時候壓根也沒注意去聽他到底說了什麽。直到那天跟梁運安在黎忱的俱樂部見面,看見那個風流不羈的黎老板戴著跟李靳嶼一模一樣的耳釘,雖然款式很爛大街,甚至是毫無意義。但這麽多巧合撞在一起,葉濛那麽洞若觀火的一個人,如果不是被王興生的案子分了些精力,她早該察覺的。於是當天就上網搜了下關於記憶宮殿的那個比賽,結果,令她哭笑不得的是,毫無遮掩,網上都是他的消息。

下一秒,大腦湧入一個奇怪的想法。李靳嶼否認認識邰明霄這幫人,是不是跟這個黎老板有什麽關系?畢竟耳釘,偏偏一左一右,多曖昧。她那幾天其實也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但最終都生生將這些亂七八糟不合邏輯的想法給壓下去了。

兩人站在門口。葉濛貼著門,李靳嶼低頭看著她。這昏暗的一隅地,卻仿佛跟外面的月色就地割裂開來。他們這就像突然被冰封的世界,兩人一動不動地碾著彼此冒火的眼神,四周空氣裏仿若懸著密密麻麻的針,扯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我不是不問,我是不舍得問,我怕你難過,我怕你想起一些不該想的事情,”葉濛也忍無可忍,心口窩著一股無名火,胸脯劇烈起伏著,血液在她身體裏肆無忌憚的拱著火,她也不顧一切地說,“但你今天這些話,換做別人,我他媽能跟你分手一萬次,絕對沒機會和好的那種!”

說完,她繞開他,直接回了他的臥室。葉濛實在不想跟他上演這種大半夜出去你追我趕,你聽我解釋我不聽這種戲碼,然後引來四面八方鄰居的圍觀,成了他們第二天茶余飯後的談資。她關上門,無關痛癢地說了句,“你要出去買煙,我不攔你。明天早上我回北京。”

等葉濛進去。隔壁的房門悄悄打開了一條縫,老太太腦袋卡在門縫裏,眼神嗔怪,小聲地對李靳嶼說:“我跟你說的都忘了?”

臥室門一關,客廳又沒開燈,唯獨電視機屏幕亮著幽藍的光,模模糊糊籠著他的身影。李靳嶼想看下時間,墻上的鐘罷工,然後他發現手機也不知道被他丟哪了,他來這邊之後就沒有戴手表的習慣了,於是,只能一個個掀過沙發上的抱枕毫無章法地一通找,頭也不回地淡聲對老太太說:“您去睡。”

小夫妻還是吵吵好,感情都是吵出來的。老太太也不多言語,嘆了口氣,把門關上。

李靳嶼沒找到手機,靠在沙發上坐了會兒,老遠看見葉濛的手機還孤零零地趟在地上,他走過去撿起來,屏幕支離破碎,慘兮兮地將桌面四分五裂。他嘆了口氣,用了這麽大勁砸他,想也知道她有多生氣,他下意識捂了捂胸口——這叫什麽,痛感後知。看見這慘烈的屏幕,他的胸骨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隱隱作疼,吸氣都仿佛針紮一樣。

他擰著眉,仰著頭有些難受地“嘶”了口氣。

葉濛等了一晚上,也沒等來李靳嶼的解釋和挽留,她起來收拾東西決定回去。門一打開,李靳嶼還是昨晚單薄的睡衣,身上披著一條灰色的毛毯,兩條腿大剌剌地敞著,仰著腦袋靠在沙發上,腦門上還貼著一張退燒貼,似乎還在睡。

老太太從廚房出來,食指豎在嘴巴上,沖她噓了聲,小聲說:“發燒了,38.3。剛剛還起來給你煮了點蛋粥,我去給你盛。”

“我自己來吧,”葉濛走進廚房,彎腰從櫃子裏拿了兩個碗,盛好一碗遞給老太太,“家裏有藥嗎?要不要我等會去社區醫院買點?”

“有的,不用去買。”

老太太接過,葉濛顯然不太做家務,盛碗粥也半進半出的,她心疼地嘬了一口漏在邊緣的粥粒接著說,“我這孫子身子骨弱,一年都得有個一兩次感冒發燒的,家裏都有常備藥。”

葉濛看她這樣,在心裏默默記下,下次盛粥一定不要弄出去。

葉濛盛第二碗就小心翼翼多了,問了句:“李靳嶼經常發燒嗎?”

老太太說:“你不用擔心,不影響生孩子的。他就是從小肺不太好。小時候被那個沒良心的女人關在屋外凍壞了,發燒送到醫院都差點沒救回來,落了病根子。”

葉濛默了會兒。其實就他倆現在這樣,生孩子都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

“那他還抽煙?”

老太太對碗吹氣,開始嚼吧嚼吧說:“他其實之前戒了,是陪我一起戒的,最近考試壓力大吧,又抽上了。”

葉濛又盛了一碗,端出去給李靳嶼,他不知道是一直沒醒還是裝睡,耳釘不知道什麽時候摘了,葉濛心裏莫名一堵,突然覺得他跟黎忱的關系有點耐人尋味。李靳嶼閉著眼的時候,整個人都說不出的寡淡,唯獨那雙小鹿狀的眼睛一睜開,眼裏好像有鉤子。那雙深情眼,或坦蕩,或冷淡,或懶散,始終逃不開內心那股子壓抑,看著就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