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3頁)

周雨萬萬沒想到,自己當初一囫圇抓住的救命稻草,竟然是一只魔爪,他忍不住後怕,眼神空洞地盯著吧台,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起來:“你們說,會不會還有很多,像早上那個姐姐一樣,其實是入了邪教,就好像我,如果我沒遇上葉濛姐,我如果死了,大家一定會覺得我承受不住家暴和校園暴力才自殺的?”

“會。”

那晚,周雨再也沒出過房門。廚房裏只剩下他們倆,吧台上昏昧地燈光投落下來,四周靜謐無聲,幾乎隱隱可以聽見冰箱的嗡嗡運作聲,葉濛惶惶站了會兒,低聲問:“你從馬猴那打聽到什麽消息了?”

李靳嶼點了根煙在抽,側著身子把煙灰缸拎過來,撣了撣煙灰說,“馬猴說自己是‘引真’,周雨當場就否認了。”

李靳嶼說讓他爽的時候,馬猴當時差點給他跪下,他哆哆嗦嗦地縮在拖把堆裏,屁滾尿流地說:“爺,爺,我錯了我錯了,我嘴賤我嘴賤。”

看起來馬猴的骨架子其實比李靳嶼還大,但到底整天浸淫在小姐堆裏,腆著個啤酒肚,身子骨虛,李靳嶼踹那兩腳,立馬給他嚇得跪地求饒。

李靳嶼坐在地上,一條腿支著,胳膊懶洋洋地搭著,手機對著他,“王興生到底怎麽死的。”

馬猴一臉誠懇,“我真的不知道這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只是勸他不用跟‘引真’作對。然後我就聽說他自殺了。”

……

“這人嘴裏有真話嗎?”葉濛將他夾在手裏的煙抽過來,含著。

李靳嶼垂眼睨她,喉結滾了滾,“不知道,但是他這話,讓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麽?”

“王興生的監控視頻到底是誰換的。”

“誰。馬猴?”

“不,”李靳嶼說,“是王興生自己。”

葉濛夾煙的手一抖,李靳嶼斜她一眼,繼續說,“你媽的車裏有門這本書,早上宏光大廈的那個女生是抱著書跳樓的,在他們的潛意識裏,可能是認為,這門的背後可能會是另一個世界,有點像死亡儀式感——抱著書自殺,就好像他們穿過了一道門,走向另一個未知的世界,或許可能正如‘引真’洗腦的那樣,這扇門的背後,是一個繁華無爭的世界,無金錢,無等級,無歧視,無恐懼,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領土。如果是這樣,王興生自殺的時候,為什麽沒有進行這個儀式感?”

“會不會太匆忙?”

“可能嗎?一個信教徒,無論多匆忙,這個最基本的儀式感是不可能放棄的。王興生應該跟這個‘引真大師’起了沖突,或者他想脫離‘引真大師’,又或者是受到了什麽威脅,這樣就不難解釋,為什麽他要把一樁普通的自殺案弄得這麽詭異,引起全社會的關注。因為他要防止像八年前你媽那樣,被定義為普通自殺。”

“那他為什麽要切換掉監控?”

李靳嶼說:“他17號淩晨三點從酒店退房,之後一整天消失在各個監控裏,18號九點被人發現死在車廠,他抵達車廠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他進入車廠前一刻的視頻用10號的監控替換掉。我一開始陷入了一個誤區,監控一定是兇手替換的。直到早上那個女生的案子,我才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像王興生這個案子,如果我是兇手,我巴不得監控明明白白地看著王興生自己走進去。王興生淩晨退房,換掉監控,等等看起來一切詭異的行為,他只是想告訴警察,他不是自殺,他當時應該受到了脅迫,他要這個案子引起全社會的關注,或者說,是他想把‘引真大師’推到警方面前。”

=

聊到這,葉濛有種撥開雲霧的感覺,好像依稀看到了一絲曙光。

然後再是長久無話,誰也沒再開口,氣氛有些尷尬。月光沉進來,光滑地落在地上,像薄薄一層紗。其實,剛在巴山會所的頂樓,兩人因為馬猴的事情吵了一架。

從巴山會所的樓頂往下俯瞰,整座繁華的北京城盡收眼底。一幢幢鱗次櫛比的高樓,直聳入雲霄,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好像四處散落的燈火,一簇簇地亮著。立交橋上一溜的赤紅色車尾燈像一條綿延不絕的燈帶。這是個絕佳的賞景地。

周雨茫茫然地站在天台上朝下看著,一切都井然有序,安靜祥和地好像是一個平行世界。

“你到底對他做什麽了?”

三人在頂樓,葉濛還在質問李靳嶼,周雨怕被殃及,自動自發地站到了離他們最遙遠的角落,已經聽不太清楚的聲音,再瞧過去,兩人好像吵架了。李靳嶼伸手要摸姐姐的頭,被她打開了。

巴山會所頂樓很高,感覺頭頂的月亮觸手可及。兩人站在欄杆那邊,李靳嶼神情懨懨地靠著欄杆,手裏夾著一支煙,襯衫扣開著露出令人遐想的鎖骨,脖子上的創口貼已經撕掉了,袖子也卷著,幹凈澄黑的西褲上印著兩塊灰斑——是剛剛踹馬猴時被他的手給摸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