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大東(5)(第3/4頁)

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她身上和陳嫣每一點細微的不同。而這些不同往往可以從他自己身上找到根源…當他沒有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他認定她是自己的孩子。而當他見到這個孩子時,她就是自己的孩子。

“顏先生?”領著顏異的仆人們向陳如意行禮,然後就發現了顏異的反常,試探著問詢。

顏異蹲下.身來,視線與陳如意小朋友平齊,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你就是陳如意?”

這種‘直呼其名’顯然非常不禮貌,誰見到她都是稱呼‘無憂翁主’的。但是陳如意小朋友並不為這個感到生氣,事實上他對這個陌生人很有好感——倒不是什麽玄乎的親子感應,只能說陳家母女兩個的審美一脈相承。

對於符合自己審美的人,這種不禮貌總是會不太在意。

陳如意小朋友輕輕點頭:“那先生就是復聖顏回的後人啦?”

“是…”顏異看著這個孩子,看到了這個孩子身上很多很好的品質——即使只是這樣一面,只是簡單的對話,他也能肯定這些品質,並且找出無數論據支持自己的觀察結果。

不怎麽客觀理性,但是在這一刻本來就是沒有客觀理性可言的。

從見到這個孩子開始,他就覺得這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了…比她更好的孩子?他想象不出來。

“顏先生…翁主已經在等著了…”仆人並不敢催促客人和家中小主人,但是也不可能讓家主人等的不耐煩,只能這樣委婉提示。

“先生是要去見母親大人的,快些去吧!”還是陳如意小朋友最懂事,揮揮手,然後就踢著自己心愛的小彩毬跑了。

看著孩子花蝴蝶一樣鮮艷的裙擺揚起又落下,顏異整整衣衫,亦是一聲不響地相背而行——他要去見陳嫣了。

在這次來到長安的第一天,顏異就見到了陳嫣。但是那次見面實在是太匆忙了,甚至他來不及有‘實感’,她就已經消失在了他眼前。一切迅速而又虛幻,再加上意外性,和一個夢境沒有什麽分別。

可以說,這次他才真正有了要和陳嫣相見的感覺——各種感覺交織,又好像什麽都來不及想、想不起來的樣子。

雖然在事先會無法控制地想很多很多,但實際上相見依舊只是一瞬間的事。

當顏異踏進那座處於宅邸中心的院子的時候,院子裏沒什麽人,而穿紅裙的女子就站在花樹下。細碎的花落在她的鬢發上、衣襟上,她就這樣隔著一陣花雨看著他——好像這麽多年的時光什麽都沒有改變,一如從前。

而她就站在時光長河的彼岸,靜靜注視著他這個被時間流水帶走的人。

這一次,她終究是無法向他拋下那束鮮花了,而他也無法抓住什麽。

“昭明…”陳嫣啟唇,聲音並不大,只剛剛夠聽清而已。她又重復了一遍:“昭明…你來了啊。”

特別輕特別輕的聲音,不過想想也不奇怪,隔著時間的長河傳達,沒那麽容易聽清才是正常的吧。

顏異就這樣注視著陳嫣,在短暫的沉默之中他其實想了很多,但又好像只想了一點點——他很自然地回憶起了曾經,曾經他和陳嫣的種種,那些年裏像是夢境的往事。

顏異的人生很自然地被分割為了遇到陳嫣之前、遇到陳嫣之後,以及陳嫣離開三個階段。無論是哪個階段,他的人生其實都不只有陳嫣存在…對於顏異來說,他的人生裏並不缺乏抱負、理想、情懷,又或者努力奮發之類的東西。但是不得不承認,愛情是很奇妙的,足夠讓墜入愛河的人忘掉全世界,並且將一心一意注視的那個人就當作自己新的全世界。

在愛意消退之前,這種狀態是持續的。

所以理所當然的,至少有那麽一段時間,陳嫣確實占據了顏異的全世界——而那段時間正好是他二十幾歲,正當青春年少,思想比流水更加澄澈活躍,生命力堪比初生朝陽的時期。

這一時期有多重要呢?

或許比不上少年時期,因為少年時期是認識世界的關鍵時期。今後對於世界的理解和判斷基本上源於這一時期的方方面面,雖然今後各個時期依舊可以認識世界、改變自我,但總的來說,一個人在少年時期就會完成基本定型。之後的認識和改變,大概就只是在這一基礎上修修改改了。

或許比不上中年時期,因為這是一個人創造價值最多的時候。這個時候人變得成熟,也掌握最多的社會資源,可以做到最多的事、影響到最多的人。基本上,大多數人一輩子留下的東西,都是這一時期的成果。

但青年時期的特別卻是毋庸置疑的,青年時期是真正的‘黃金歲月’,人會本能地覺得自己在青年時期經歷的東西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具體可以參考每一代人對‘經典流行文化’的看法,基本上就是自己二十多歲時經歷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