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第2/2頁)

她似在走神,霍然發現他的刀鞘,才掀起眼睫看到了他。

“正想去找你。”他低低說,眼睛還在看她的臉:“沒想到你先找到我了。”

神容想起他先前在車裏說過回頭再見,其實也只能是這般悄悄見罷了。

她抿一下唇,輕聲說:“我父親無心見你。”

山宗薄唇抿成一線,點一下頭,開口說:“到現在沒有回音,我便也知道是這個結果了。”

神容站起身:“只這事,我說完就得走。”

山宗刀鞘一挑,自己矮頭進了簾內,貼在她身前,垂下的簾子剛好擋住了二人上半身,外人不得見。

“這麽趕?”他問。

神容眼裏正落入他一片胡服翻折的衣領,黑漆漆的繡著精細的暗紋,她有些懊惱地說:“我近來出門都不太容易。”

當時在書房裏,她父親並沒有給她再開口的機會,便叫她在府內待著,少出去走動,以免遇上山宗。

她臨走前本想與她父親說一些話,想想還是忍住了,因為可能說多了,往後連幽州也會被她父親拒之門外,她可能就徹底無法再去幽州了。

現在也不過是找理由出來的罷了。

“因為我。”山宗說:“看來只要我還在長安,趙國公都會防著我。”

神容蹙了蹙眉,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煩躁:“你活該!”

“你說什麽?”他盯著她。

“我說你活該,說錯了?”神容擡頭對上他沉沉的目光,沒好氣地推他一下。

誰叫他當初說和離就和離,如今落到這一步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這一下根本沒什麽力道,山宗卻還是隨著她這一推退讓了兩步,她便自他跟前過去了。

他揭開竹簾出去,看著她帶著東來已離開鋪門前,臂彎裏的輕紗披帛在門邊一閃而過,不禁自嘲地一笑。

確實是他活該。

……

直至天黑時分,山宗才往官驛走。

大街上燈火延綿,人來人往,只有長安城始終如一的熱鬧。

他摸著腰間的刀鞘,心裏沉沉浮浮,想起鋪子裏的神容,心更沉,如有石墜。

回到官驛,天已徹底黑了。

館內的驛丞匆忙上前來向他搭手見禮:“山團練使出去一日了,可算回來了,快請,有人正等著您呢。”

說著就牽住他那匹黑亮的高頭大馬,往馬廄去了。

山宗提刀而立,目光看過左右,發現院中好像多了其他人的馬匹,不動聲色地往裏走。

走到客房,他腳步驟停,拇指抵住刀柄。

眼前客房的門是虛掩的,留了一道縫。

他左手推開的瞬間,右手就拔出了刀,門內坐著的人一下站起,他刀已指過去,又收了回來。

屋內一燈如豆,站著身襲深黛圓領袍的裴少雍。

方才的刀已穩穩地指住他的脖子,拿走後他臉還有些發白,腳下不可遏制地後退了半步,皺著眉站定了。

山宗收刀入鞘,拋在桌上:“就是你在等我?”

難怪驛丞很客氣,原來是新得新君賞識的蘭台郎到訪。

裴少雍開口就道:“我為阿容而來。”

山宗掃他一眼,竟然笑了:“是麽?”

裴少雍覺得他這一句滿不在乎,又看到他那笑,似乎根本沒把人放在眼裏,頓生不忿:“我只問你,你想幹什麽?”

山宗倏然掀眼:“這話是不是該我問你?”

裴少雍振一振神:“當初是你負了阿容,如今你又想動什麽心思?”

山宗臉色漸沉,眼底幽深:“我今日心情不佳,勸你在我跟前少說為妙,盡早回去。”

說完徑自解開緊束的袖口。

裴少雍氣血上湧,一口氣道:“阿容原本該是你的妻子,何嘗輪得到別人來操心。山宗,這可是你自己斷的,你如今又憑什麽想回頭就回頭!”

山宗解著護臂的手用了力,燈火間手背青筋凸起,扭頭看他,又生生忍回去了,忽而冷笑:“你在怕什麽?”

裴少雍驚愕地看著他:“你說誰怕了?”

山宗冷聲:“倘若你不怕,就不會來找我,而是去找神容了,你怕什麽,怕她拒絕你,還是怕我出手你就沒機會了?”

裴少雍無言,原本朗然和煦的臉,如今青白交替。

“我說過了,我今日心情不佳,勸你盡早走。”山宗扯下的護臂隨手丟在桌上,一把聲低沉得駭人:“只要神容眼裏沒你,你在我這裏就不值一提。”

若非念在他是裴元嶺的弟弟,神容的表哥,就憑方才那幾句挑釁,他可能已經沒法開口了。

裴少雍察覺了,他根本不是個理論的人。他忍著一口氣走到門口,手還因氣憤而緊握著。

“等等。”山宗忽然叫住他,勾著嘴角,眉眼威壓:“你記好了,神容本就是我的,還輪不到別人來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