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一匹快馬如風一般, 在荒無人煙的僻靜小道上飛馳,直至迎上大隊而來的兵馬,急急勒停。
馬上的是趕著報信的兵卒, 停下即報:“頭兒,百夫長胡十一和張威帶隊,按您預留的法子,在關城前抵擋住了!”
山宗勒馬半道,身後是隨他此行送金的兵馬, 沉著眼點頭:“擋到我回去為止。”
兵卒立即抱拳,調頭又去傳信。
山宗揮手,後方兵馬齊動, 繼續往幽州方向速行。
他卻停了一下, 往身後遙遙的長安城闕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回過了頭, 策馬疾馳,踏塵而去。
東來沿著趙國公府的回廊, 快步走向神容住處。
至門外,恭謹喚:“少主。”
神容走出來, 看他垂著頭, 額上有細密的汗,便知他剛從外面回來,兩手輕輕握住:“他走了?”
“是。”東來答,聲音放低:“未等長安官署的命令到官驛就走了,但山使留了話給少主。”
神容蹙眉, 越發覺得有事,不然他不會走地這麽急:“說吧。”
“他說,在幽州等你。”
神容立時耳後發燙,這一句從別人口中傳達,便出奇的直白,心卻往下落了落,低低說:“他憑何認定我還能再去幽州?”
這一趟他無功而返,她恐怕也再沒機會去幽州了。
東來道:“屬下不知,但山使就這麽說的。”
神容聽他這麽說,簡直可以想象出山宗說這話時的神情,一定又是萬分篤定的。
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太對,越過東來走了出去。
到了她父親的書房外,正遇上她父親出來,一身肅正的官服,頭罩烏紗進賢冠,應是剛下朝回來不久。
“父親,”神容快步走近:“我想知道河東一帶解禁沒有?”
趙國公停下道:“沒有,你問這個做什麽?”
神容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了心裏的隱憂:“哥哥這麽久沒有來信,我有些擔心。”
她總懷疑幽州出了事,否則山宗不會不等命令到就提前走,當日叫大表哥特地將她帶出去相見,卻連話都沒說完便離去了,當時來的分明是幽州軍務。
趙國公眼角擠出細細的紋路:“他確實許久沒有來信了,雖眼下無法互通,來報個平安也是應當的,何況剛煉出首批金,更應來信才是。”
神容也正因此覺得不對,她起初覺得是因為她留的那張紙叫長孫信不高興,所以沒來信,但金已煉出,礦山現世,帝王封賞之際,總該有消息來。
忽來一個仆從稟報:“國公,宮中來人送賞了。”
趙國公聞言立即整衣,對神容道:“今日朝上聖人已加了國公府采邑,不想眼下又來送賞了,我先去答謝,有事不妨稍後再說。”
神容只好先放下這點擔心,讓開兩步。
聽聞新君不喜排場,以往但凡有宮中來人,無不是全家恭迎,只在他那裏,從未有過,如今也只她父親出面即可。
待她父親已走遠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悄悄跟去看看。
一個頭戴高帽的內侍站在前廳內,正在與趙國公說著話——
“聖人已令幽州團練使速返,是為礦山安穩,也是有心召長孫侍郎回京當面受賞。”
桌案上擺著幾只漆盒,打開著,隱約可見兩柄碧綠通透的玉如意,幾斛明珠,大約是賞給府上女眷的。
神容悄悄立在窗外看了一眼,對此番話有些意外,國中歷來的規矩,凡召至當面受賞的,都是帝王極其重視的。
看得出來這一批金及時送到,讓新君很是滿意。
果然,便聽她父親道:“聖人恩德浩蕩,自當遵從。”
內侍道:“趙國公不必客氣,特地來此傳訊,其實是傳一句河洛侯的話,待侍郎回京之際,礦上當有人接手領頭,屆時河洛侯可著人協助。”
此言一出,神容眼睛一動,往廳裏看去。
她父親雖臉色未變,面上的笑卻頓了一頓,隨即道:“河洛侯有心,礦上有工部官員在,理應可以自行料理。”
內侍搖頭:“國公有所不知,聖人如今十分重視那礦山,為求穩妥,河洛侯才會有此提議。”
趙國公略一沉吟,又笑道:“那不如就由我親自走一趟。”
內侍忙豎手阻攔:“萬萬不可,何至於要國公親力親為,聖人絕不會允。”
說罷施禮,離去了。
趙國公朝窗戶看來:“你都瞧見了,進來吧。”
神容離開窗邊,走入廳內:“父親認為河洛侯為何要在此時提出協助?”
趙國公皺著眉:“我看河洛侯平時為人君子,倒不像是那等半道橫插而入要擷人功勛的,卻又不得不防。”
洛陽的河洛侯當初扶持新君登基有大功,舉足輕重,輕易不可得罪。
如今金礦隨著運送入京的這一批金現了世,他卻突然有心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