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天已黑了, 道觀內逐漸安靜下來,山門外卻又傳出了馬嘶聲。

胡十一吃飽喝足, 直奔柴房, 將剛剛才松綁休整過的柳鶴通又綁回去, 拽著他出去,直往山門外走,要即刻帶他上路。

經過道觀內的一道小門,兩三個鐵騎長等在那裏, 薄仲在其中,上來幫胡十一拽了一把柳鶴通。

山宗站在他們旁邊, 逆著門邊的燈火,身上已經卸下了護腰護臂,卻周身凜然如同修羅。

“這是我的安排, 跟他們幾人走,一切按我的吩咐做,保你一命。”

柳鶴通始終戰戰兢兢、哆哆嗦嗦:“是,是……”

山宗看他一眼:“還有什麽要說的?”

柳鶴通道:“有!山大郎君要留心都中, 我聽那孫過折的意思,若是求親不成,他派的專使臨走還會在長安生事。”

求親的確沒成, 專使也離開長安了, 那要生事也肯定已經生了。

山宗擺一下手。

胡十一拽著柳鶴通,與薄仲幾人出山門去了。

山宗轉身往後走,沒多遠, 看見女人如水的襦裙衣擺,半邊浸了燈火,就在他面前。

是神容。

“你都聽到了?”山宗問。

“聽到了。”神容剛才親眼看著柳鶴通走的,自然聽到他所說的話了。

“看來他說得應當是真的,孫過折要的東西,應該就是我手上的書卷。”

所以李肖崮才會告訴孫過折這東西出自皇室,這書卷本就是當年長孫皇後親筆所留。

山宗嗯一聲。

神容擡起頭,眼神動了動,眉蹙著,沉默了一瞬才說:“他已經找了幾年,會不會當初針對盧龍軍就是因為……”

“不是因為這個。”山宗立即打斷她:“他是現在才知道這與你有關,如果早知道,那前幾年就對你下手了。”

神容輕輕合住了唇,心緩緩松了下來。

如果是因為這書卷讓他的盧龍軍遭受了這樣的重創,她光是想也沒法想。

山宗看著她沉凝的眉眼,雪白的臉微微低著,長睫掩眸,在燈火裏被描得灼灼艷艷,一擡手,托起她下巴:“你少胡思亂想。”

那只手又垂下去,抓了她的手,用力一拽:“過來。”

神容被他推入房中,門合上,頭擡起來,剛對上他臉,人就被他抱住了。

她幾乎立即就伸出手,去摟他的脖子,貼向他懷裏,緊緊的。

山宗低頭吻上她頸邊,從她雪白的下頜到側臉,直親到她耳垂,陡然一含,將她攔腰抱起。

神容頓時摟緊了他,呼吸亂了,思緒也成功被他打斷了。

忽而背上一軟,陷入被褥,已被他按到床上。

山宗看到她的臉被晦暗燈火映著,只盯著床帳,低頭:“還在多想?”手上故意一把撈起她腰。

神容抱著他脖子,眼神轉到他臉上:“不是,我想起了別的。”

“想起了什麽?”山宗貼到她臉。

神容眼裏盛著一點燭火,如潤水光,眼珠輕轉,緩緩掃視這道觀裏睡過好幾次的床榻。

“我在這裏,做過一個難以啟齒的夢……”

本來已經忘了,甚至還在想著她的書卷,但被他剛剛按上來的刹那,又一下記了起來。

山宗低笑:“就是夢到我的那個?”

神容耳後一下熱了,他竟還記得。迎著他視線,眼睫微掀,忽而昂起頭,貼到他唇上,輕輕蹭過去:“我可沒說是你……”

山宗霎時反堵住她唇,壓下去,兩手握緊她腰,往自己身上送,唇稍退開時聲音沉沉地笑:“那我一定要讓你記清楚點。”

床帳垂落,裏面衣裳輕響,呼吸漸沉,直至帳上映出起落輕動的人影。

神容難熬地咬住唇,眼裏看見山宗寬闊的肩,肩峰在一下一下地下沉,聳起。

“看清楚了?”他忽然用力一沖。

神容一聲輕哼,不自覺微微眯眼,隔著垂帳,燈火黯淡迷蒙,他箍著她腰的手臂上,烏黑斑斕的刺青都已模糊不清。

這一瞬,赫然真與夢中情形重疊了一般。

山宗緊抱著她笑:“這下再說是不是我?”

他忽而重重用力,比剛才更狠。

神容身在輕晃,早已看不清燭火,手指緊緊攀著他的背,摸過那幾道疤痕,就快抓出新的痕跡來。

他仿佛摸清了她的脈門,每一次都如同撞在她心底嗓眼,她只能無聲地啟開唇,呼氣又吸氣。

“快說。”山宗低低在她耳邊喘著氣,扣緊了她的腰。

神容的手摸到他後頸,手臂環住,隨著他的力晃,聲也晃散:“是你……”

不是你還能是誰。

山宗沉笑:“我是誰?”

神容身又如被重重一顛,眼睫輕顫:“山宗。”

“就這樣?”他似不滿意,身動不停,如握有一把疾風,聲低沉嘶啞:“夫人應當換個稱呼。”

神容就在這風的中心,忍耐著,手臂收緊,一下貼在他耳邊,張開唇:“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