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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莉拉沒有那麽做,因為在那個餐廳,在那張桌子前,她喝得暈乎乎的。整個婚禮,從婚紗到婚戒,讓她覺得沒有任何意義,她覺得斯特凡諾的性要求沒有任何意義,那對於他來說也是荒謬的。如果真要那麽做的話,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把餐刀帶走(把膝蓋上的餐巾拿下來,包住餐刀,把餐刀和餐巾都放在懷裏,把手提包拿過來,讓餐刀順勢滑入包裏,最後將餐巾放回桌子),但是她最後放棄了。那個把妻子的新身份、餐廳和阿馬爾菲固定在一起的“鉚釘”是那麽松弛。在晚飯最後,她甚至聽不到斯特凡諾的聲音,她耳朵裏充斥著喧鬧聲,陌生的人群還有他們的心思,都讓她恍惚。

在路上,斯特凡諾開始談論索拉拉一家的好處。斯特凡諾對她說,他們認識市政府的重要人物,他們和各個黨派、保皇派還有新法西斯黨都有關聯。他談論這些,喜歡裝作自己很在行的樣子,好像他真的知道索拉拉家在幹什麽,他強調說:“政治是很醜陋的,但對於賺錢很重要。”莉拉想起之前她和帕斯卡萊做的分析,還有訂婚之後他們談論的事情、他們的計劃——要擺脫父母那一代的濫用權力、虛偽和殘暴。她嘴上說是的,但其實心不在焉,她心裏正想著其他事情——我在和誰談論了這些事情呢?我不認識眼前這個人,我不知道他是誰。

斯特凡諾拉著莉拉的手,在她耳邊說著愛她,她沒有後退。也許莉拉打算讓他相信,一切都很正常,他們的確是正在度蜜月的新婚夫妻,她想等待時機,告訴他自己內心有多厭惡他、反感他,讓他傷得更深。她會說,不管是和旅館的行李員還是和你上床,都沒什麽兩樣。你們的手指都因為抽煙而發黃,都讓我惡心。對我而言,最有可能的理由也許是:她太害怕了,試圖把每一種反應都向後推。

他們剛一進房間,斯特凡諾就試圖去吻她,但她躲開了,她神情嚴肅地打開行李箱,拿出睡衣,然後把睡衣遞給她丈夫,對於她的貼心,丈夫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再一次想抓住她,但她迅速將自己鎖在了浴室裏。

莉拉一個人待在洗手間裏,為了醒酒,也為了擺脫那種揮之不去的支離破碎感。她花了很長時間洗臉,但是她無法擺脫那種感覺,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行動缺乏連貫性。她心想,我該怎麽辦?難道整個晚上都把自己關在這兒?然後怎麽辦?

她後悔沒拿餐刀,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拿了,最後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沒拿。她坐在浴缸邊上,把旅館的浴缸和新家的浴缸進行對比,她認為她家裏的更美,家裏的浴巾也要比這裏的好。是她的,還是他的?浴巾、浴缸,所有的這一切都屬於誰?一想到這些嶄新美好的東西都屬於外面正等她的那個人,只有跟他姓,她才能擁有這些,她就覺得很厭煩。那些好東西都是卡拉奇家的,包括她自己也是卡拉奇家的。斯特凡諾敲了敲門。

“你在做什麽?你還好嗎?”

沒有回應。

斯特凡諾又等了一會兒,又敲了門,還是沒有任何回應,他緊張地拉了拉門把手,用一種故作開玩笑的語調說:

“我要破門而入了哦!”

莉拉毫不懷疑他會這麽做,這個在外面等她的陌生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她想,我也是,我也什麽都幹得出來。她脫衣,洗漱,穿上睡衣,她帶著鄙夷想到了幾個月前她選這件睡衣時的用心。斯特凡諾現在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名字,他和幾個小時之前那些情感和習慣已經聯系不到一起,他現在穿著睡衣坐在床邊,一看見她就馬上站了起來:

“你洗得真久啊。”

“是得花些時間。”

“你真美啊!”

“我累了,想睡了。”

“等會兒我們一起睡。”

“現在你睡你那邊,我睡我這邊。”

“好吧,來吧。”

“我不是開玩笑。”

“我也沒開玩笑。”

斯特凡諾微笑了一下,試圖牽她的手。她躲開了,他沉下臉來。

“你怎麽了?”

莉拉猶豫著。她想找到一種恰當的表達,慢吞吞地說:

“我不想要你。”

斯特凡諾有些疑惑地搖搖頭,好像她說的是外語。他低聲說,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了,朝思暮想。“求你了。”他央求道,幾乎一臉悲傷的樣子。他指著自己絳紅色的睡褲,歪著嘴笑了一下說:“你看!單是看到你這裏就會發生什麽事情。”她不情願地看著他,做了一個厭煩的表情,馬上移開了目光。

那一刻,斯特凡諾明白:她又想把自己關在浴室裏,他就像動物一樣機敏地沖了過去,握住了她的腰,他把她抱起來摔在床上。正在發生什麽?很明顯,他不想知道。他以為在餐廳他們已經重歸於好了,他不理解為什麽莉拉現在會這樣,太小姑娘氣了。他笑著壓在她身上,試圖讓她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