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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不想去參加皮諾奇婭和裏諾的婚禮,但她親自給我送了請帖,對我非常熱情,在很多問題上還咨詢了我的意見,我沒法拒絕她,盡管她只邀請了我,並沒有邀請我的父母和幾個弟弟妹妹。她解釋說不是她不願意邀請所有人,而是因為她哥哥斯特凡諾不僅拒絕出錢給她買房子,還把原本準備邀請的人刪去了一半,斯特凡諾說他把錢全部投到鞋店和肉食店裏了,還要付錢買婚紗,雇人攝影,付婚宴的錢,只能這樣了。她抱怨斯特凡諾太過分了,但裏諾比她更尷尬。裏諾想把婚禮搞得和莉拉的婚禮一樣排場,也想像她一樣能在鐵路邊上的新小區裏買套房子。但單憑借他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雖然他現在是一家鞋子作坊的老板,加之他花錢總是大手大腳,最近才買了一輛“菲亞特1100”,一分錢存款也沒有。在經過多次抗爭之後,他們最後決定先去堂·阿奇勒之前的老房子裏生活,讓瑪麗亞把主臥騰出來。他們打算婚禮盡量節儉,攢錢買一套比斯特凡諾和莉拉的房子更漂亮的房子。“我哥哥是個混蛋,”皮諾奇婭最後帶著怨氣跟我說,“他老婆想花多少花多少,輪到妹妹,他就沒錢了。”

我盡量不做任何評價,在瑪麗莎和阿方索的陪伴下,我去參加了皮諾奇婭的婚禮,我覺得阿方索迫不及待地等著這樣的機會,可以讓他裝扮成另一個人。現在,我之前的同桌阿方索已經變成了一個英俊的青年,舉止得體,頭發油黑,濃密的胡須已經長到了臉頰上,刮完胡子之後,皮膚有些發青,他的眼睛含情脈脈,身上穿的衣服不像其他男人那樣邋邋遢遢地垂著,而是很顯身材,讓他看起來又纖瘦又矯健。

我希望在瑪麗莎的要求下,尼諾能陪他妹妹來,我非常認真地研究了他寫的那篇文章,還有整本《南方新聞》雜志,但只有阿方索充當瑪麗莎的騎士,他去她家裏接瑪麗莎,然後又送她回去,尼諾一直都沒露面。我一直和他們在一起,因為我不想和莉拉單獨面對面。

在教堂裏,我隱約看見莉拉在第一排,坐在斯特凡諾和瑪麗亞中間,我很難對她視而不見,因為她太耀眼了。婚宴還是在賀拉斯街的那家餐廳舉行,差不多一年之前,莉拉的婚宴也在那裏舉行。在餐館我們倆遇到過一次,只是小心翼翼地說了幾句。最後我坐在一張比較僻靜偏遠的桌上,和阿方索、瑪麗莎還有一個十三歲左右的金發男孩在一桌。莉拉和斯特凡諾一起坐在新婚夫婦那桌,那桌還有一些比較重要的客人。這麽短的時間裏,事情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啊。安東尼奧沒來,恩佐沒有來,他們倆還在當兵;肉食店的兩個售貨員——卡門和艾達被邀請了,但帕斯卡萊沒被邀請,也可能是他自己選擇不來,是因為他不想和有些人混在一起,也就是我們在比薩店裏聊天時,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他打算親手幹掉的那些人;帕斯卡萊的母親朱塞平娜也沒有來;梅麗娜和她的幾個孩子也沒有來。卡拉奇、賽魯羅和索拉拉全家,在生意上和他們有往來的那些人都和新婚夫婦坐在中間的那張桌子上,佛羅倫薩來的親戚,也就是那個販賣古董的商人和他的妻子也在其中。我看到莉拉在和米凱萊聊天,笑得很誇張。她時不時會往我的方向看過來,但我很快把目光移開,我感到厭煩和難受。她笑的時候總是很大聲,我想到了她母親,她就好像在扮演一個已婚婦女的形象,說話和行為方式都很俗氣。她把米凱萊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去了,盡管米凱萊旁邊坐的是他女朋友吉耀拉,吉耀拉臉色蒼白,米凱萊完全不考慮她的感受,這讓她怒氣沖天。只有馬爾切洛時不時和他未來的弟媳聊幾句,好讓她平靜下來。莉拉!莉拉!她總是那麽誇張,那麽肆意妄為,她用這種方式讓我們所有人感到痛苦。我發現農齊亞和費爾南多也用一種無可奈何的目光注視著他們的女兒。

除了兩件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那天基本還算比較順利。我們說說第一件,被邀請的人中間也有吉諾——藥劑師的兒子,因為最近他和卡拉奇家的一個侄女訂婚了,他未婚妻是一個很瘦的姑娘,栗色的頭發總是粘在頭皮上,眼圈發青。吉諾長大以後更加可憎了,我以前是他的女朋友,後來分手了,他一直沒有原諒我。以前他就很卑鄙,到現在他還是老樣子,他甚至還找到了機會向我展示他變得比以前更卑鄙。他這次考試又不及格,很長一段時間以來,見到我他連招呼都不打,但他對阿方索比較關注,現在他時而表現得很親密,時而用一些帶性暗示的臟話開他的玩笑。在那種情況下,可能是因為嫉妒(阿方索的考試都通過了,平均分是七分,而且他和瑪麗莎在一起了,瑪麗莎是個很漂亮的姑娘,眼睛很動人),他表現得讓人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