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1(第4/5頁)

幾天後,凱拉和伊索在凱拉家裏看書,伊索正在考她關於文藝復興的問題。這時,哈利走了進來。他當然不明白她們那種關系。他對伊索很熱情,對凱拉有些冷漠和客氣。而凱拉則立刻僵硬地站起來,不安地交叉兩腿,然後又打開。

“如果伊索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你說點兒事。”

“我很忙,哈利,我在復習。”

“是很重要的事。”他溫和而又帶點兒嘲弄地說。

凱拉咬著唇,求助地看著伊索。

“我得走了,我還約了米拉四點半見面。”伊索撒謊說。

凱拉站起來,抱了抱伊索:“謝謝你,謝謝你幫我,謝謝你所做的一切。我回頭給你打電話。”

“我想回家。”哈利一邊用手指理著頭發,一邊說。每當他心裏不安時,就會做這個動作。哈利的父親在西點軍校受過訓練,所以也訓練過他的兒子如何保持“鎮靜”,也就是不能有任何顯露感情的表情。

“我又沒趕你走。”

“你趕了,凱拉。”他提高了音量。他面無表情地敘述著他的委屈,就像法官在宣讀犯人的罪狀一樣。她的罪狀包括:本該在家的時候卻不在;忘記準備招待客人的晚餐;每天也不好好做飯;經常在派對上喝得爛醉如泥;最為嚴重的是對康塔爾斯基說了那番可怕的話。“所幸,他的前妻也有過幾次精神失常——”

“她當然會的!”凱拉脫口而出。

“所以他能理解,”哈利皺起眉頭,但還是繼續平靜地說,“我和他聊了很久——”

“聊我嗎?你和他談論我?”她尖聲問道。

“凱拉!你到底要對我怎樣?我看你是想毀了我!我覺得你有點兒神志不清——真是瘋了!”

“你就是這麽想的!”她暴跳如雷,將桌上的一個玻璃花瓶打翻在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毀了你,是嗎?”

哈利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他的動作像是在炫耀他多麽有耐心。他彎腰撿起花瓶,將它放在高高的壁爐架上。凱拉站起來,沖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純杜松子酒。

“如果你又要喝醉,那我就走。你那個樣子,根本沒法和你說話。”

她跌坐在沙發上,開始了漫長的控訴:他經常不回家,即便回到家也是——

“你什麽意思啊?”

“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即便在家的時候,他對她,對她的工作、她的學習和她的發現也絲毫沒有興趣,他只需要她當一名聽眾。他在準備口試的時候,她為他做了一切事情,可到她要復習的時候,他卻什麽也不管。還有,還有(她咬著嘴唇,別開了頭),在性生活上,他也不體諒她。

哈利平靜地坐在那裏,像一尊精致高貴的希臘雕塑,可聽到最後一項指責時,他眨了眨眼睛,轉過身來。

“怎麽體諒?”

“你知道該怎麽做,你知道的。你總是那麽心急,還沒等我準備好就進去,在我還沒興奮起來的時候是會很痛的,你都知道的,你不是明知故問嗎?”

哈利直視著她,眼裏流露出恐懼的神色。然後,他移開了視線,可他的表情變了,帶上了一抹痛苦的神情。這讓她有些難受。於是,她語氣緩和了一些:“我們之前也聊過這個問題。我問過你。可你似乎忘記了。”

他盯著地板,雙手在膝蓋間輕輕地摩挲著:“原來真是這樣。這些日子你一直對我懷恨在心,原來就是因為這個。你那些瘋狂的行為……”

“不是這樣的,”凱拉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很堅定,“是因為你不把我當回事。無論在哪方面都是那樣。”

“胡說。”

她又說了很多,可這一次,她的聲音很平靜,很莊嚴:他覺得她的工作不重要;覺得她情緒波動大,因此不正常;覺得她關心的事情沒有意義。她給他舉了一個又一個例子。哈利站起身來,又開始用手指梳頭發。他湊近她身邊,但沒有直視她的眼睛。他臉側向一邊,望著窗外說:“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凱拉。”

她閉上眼睛,一滴眼淚沾到睫毛上。哈利站在她面前,低頭看著她。“凱拉,我會試著改變的。”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對自己沒有把握,她知道對他來說這有多難。他就像天使一樣站在她面前,最後一抹夕陽照在他的頭發上,白得耀眼。他是因為她才落下凡間,是她把他拖到了這個有著肉體、苦痛、局限的不完美的世界。他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他的世界裏只有純粹的理性。他的表情從不曾那般悲傷,他的聲音從不曾那般顫抖。她抓起他的手,輕輕地吻著,用臉頰摩挲著。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額頭。凱拉突然聞到了自己腋下的汗味,當他俯下身來擁抱她時,她發現自己在流汗,她似乎聞到自己褲襠處有腥臭味,一定是來月經了。於是她推開他,讓他坐回椅子上。她用手捋一把頭發,感到頭皮又黏又膩。“我和伊索在一起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