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5(第2/3頁)

“人們覺得培養年輕的學者和老師,就能對社會產生影響,就能改變人們的思維方式,可我真的很懷疑,是不是記住英國的那些國王、明白莎士比亞作品中的關鍵——也就是我們主要所學習的內容——就能讓你在這些方面的學識有所增長。這倒更像是在比賽‘如何更好地閱讀一篇文章’。”

“你希望回到羅克斯伯裏嗎?”瓦爾笑著問。

“不,回去也沒有意義。錢沒了,人也散了,白人去那邊更加危險了——沒什麽值得回去的,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但或許對有些白人來說不是。再說,那就像是一種寄生,我在那裏時過得很愉快,但我也必須承認我從他們身上汲取了養料,我依附於他們生存,而忽視了我自己的生活。在哈佛就不會有那種感覺。”

她的各科成績都很優異,而且似乎有望當上助教。哈佛的英語專業研究生有三種工作機會:當哈佛的助教、耶魯的助教和普林斯頓的助教。自一九七〇年以來,人們很難想象哈佛會聘用女人,普林斯頓也不太可能讓女人任教,所以,大家都希望克拉麗莎能被耶魯聘用。別的都不成問題。用智慧和高尚辦不到的事,她的家族關系能辦到。

杜克調走後,克拉麗莎很少露面了。像我們一樣,她也在準備口試。晚飯她得回家吃,因為她晚上想和杜克在一起,白天她要看書,抽不出時間。可是,四月初口試之前,某天下午她來到了伊索家。她看上去不像平常那樣平靜,但又說不出有什麽具體的不同。米拉說她的表情有些憂郁。但克拉麗莎什麽也沒說。

她的口試很順利地通過了,一群朋友出門慶祝。杜克回家後也加入了他們。他為她的成功而高興,並且為她驕傲。不像凱拉和米拉,克拉麗莎通過考試後顯得欣喜若狂。杜克有幾天假,可以在家陪她,那些天,大家都沒去找他們。不久之後,他們發現兩個人都紅光滿面,尤其是克拉麗莎,她面色紅潤,一臉滿足。伊索說,你老覺得他們才剛起床。之後杜克就回去了。克拉麗莎在圖書館裏閑逛,尋找論文的選題,又和朋友們聚在了一起。不過這一次,她提到了困難。杜克遇到了難關。

“他被迫過著一種精神分裂般的生活。他回家來,脫掉制服,穿上牛仔褲和摩洛哥襯衫,還要包一條印度頭巾——為了不讓頭發長長,他不得不那樣做。我倒挺喜歡他那身打扮,但他不願老包著頭巾,寧願把頭發留長。他戴上念珠,我們去哈佛廣場吃飯、看電影或者閑聊。可第二天,他又穿回他的制服了,專心地敬禮、立正,聽他的同事講印度樂隊中的怪人和嬉皮士。我覺得他很討厭這種不斷的轉換。”

“他表現出什麽了嗎?”伊索頑皮地眨著眼問,“他進門的時候叫你立正了嗎?你每天要寫一式三份的工作報告嗎?”

大家都笑了,可克拉麗莎皺起了眉頭:“差不多。是這樣的,他想融入他們那群人的圈子,但又想融入我的世界。他覺得哈佛的學生太激進了。”

“那他應該聽聽我們常聊的那些。”凱拉幹巴巴地說。

“別這麽說,其實他說得對!”瓦爾抗議道。

其他人也大聲嚷嚷起來。她們聲稱,除了瓦爾,其他人一點兒都不關心政治,她們簡直政治冷漠得可恥。

“我同意,我同意,”瓦爾笑著說,“但我們還是對政治有興趣的,只是不積極而已。我想,不積極的一個原因在於這裏的政治問題太溫和了,而且與我們自己的激進主義沒什麽現實上的聯系,所以引不起我們的興趣。”

“我們?你說我們激進?”四個人朝她嚷嚷起來。

“你們真是的!”她歡快地說,“我們因為什麽聚在一起?因為什麽成為朋友?我們幾乎沒什麽共同點,我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我們的興趣大相徑庭,我們的年齡和背景都各不相同。我們為什麽如此討厭哈佛?為什麽大多數研究生不喜歡我們?”

“我們對哈佛的體制不滿,對國家的政治和經濟政策不滿,就像‘新左派’一樣。但我不是‘新左派’的成員,我參加了兩次他們的會議就退出了。老天,那是個什麽樣的組織啊!我討厭他們不是因為他們好戰,而是因為他們的價值觀和他們反對的人的價值觀是一樣的!他們像天主教堂、哈佛、通用汽車公司和美國政府一樣高高在上!我們反抗所有已確立的秩序,因為我們反對男性霸權。我們想要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至於如何不同,我們也說不清楚,但它肯定不是現在這樣——”

“一個我可以烤面包、種花,同時還能被當成一個聰明人看待的世界。”凱拉咬著唇,小聲說道。

“是的。”

“或者,在那樣的世界裏,杜克無權讓我每晚都做飯,不能說他做的就是工作,而我做的就不是。再說,他本來就喜歡做飯,而我討厭做飯。”克拉麗莎有些嚴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