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第3/4頁)

“我還想到,天哪!這些年來,我一直從事民權運動、和平運動,要求釋放政治犯。在薩默維爾和劍橋,我和學校委員會一起工作。在此期間,我一直在考慮大人和兒童的利益。可是,我試著幫助的,有一半是男性,而且是看見我和我的女兒就會強奸我們的男性。一有機會,他們就會占有你的身體、你的靈魂,會控制你、虐待你,或者拋棄你。我居然浪費我寶貴的生命去幫助他們!幫助那群強奸犯!一旦你意識到這點,就再沒有回頭路。所有男人都是敵人!”

她兩眼冒火,聲音激昂,但努力克制住了。

米拉感到窒息。不,不,別這樣好嗎?她心中不斷地說。

“他們還希望你享受自己的毀滅!一個女孩被強奸了,她應該怎麽做呢?‘躺回去,好好享受。’‘如果一個和平主義者的妻子被強奸了,他會怎麽做?’‘疏遠他們。’丈夫不可能強奸他的妻子——根本沒有相關的法律,因為強奸就是他的權利。”

“我告訴你,”瓦爾的聲音變得低沉,怒火中燒,“我受夠了。媽的,以前我還讓男人搭便車!再也不會了。讓他們自己用腿走吧,讓他們打他們的爛仗去吧。任何一個男人都別想從我這裏得到一點兒幫助,一點兒都別想。我永遠會把男人當成敵人。我還想,假如那個嚇唬克麗絲的律師菲特有一個女兒,如果她被強奸了,他十有八九會像對待克麗絲一樣對待她。”瓦爾看了米拉一眼,“很抱歉。我知道你有兒子。這很好,這能讓你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讓你,”她諷刺地說出了那個詞,“保持理智。”

米拉的表情痛苦而糾結。瓦爾很鎮定,很堅定,就像一名高舉旗幟的士兵:“至於我,幸虧我沒有兒子,因為他會擋住我的視野,我得為他著想,這會讓我偏離真理。如果我有兒子,我就不會認識到這些,不會感受到這些,我會把這些深深埋藏在心底,任它們慢慢地荼毒我。”

“可是,沒有男人,你又怎麽生活呢?你看,如果你想找一份工作,老板是男的;如果你要申請經費,控制資金的是男人;如果你想申請學位,你的導師也是男的……”

“我已經退出了那個世界。現在,我屬於一個全是女性的世界。我在女性商場裏買東西,在婦女銀行存錢。我還加入了一個激進的女權組織,將來也只為它工作。去他的論文,去他的學位,去他的哈佛。它們全都是男性世界的一部分。你不能向它妥協。它會將你生吞活剝,會強奸你的身體和靈魂……”

“可是瓦爾,你怎麽生活呢?”

她聳了聳肩:“怎樣都可以活下來的。有一群女人住在北劍橋的一座老房子裏。她們活得很好。我很快會加入她們。我這一生已不企盼什麽快樂了,對我來說,那是一種奢侈。四十多年來,我一直助紂為虐,與敵人為伴,推動他們的發展。在有些地方,那叫作奴役。我要結束這種生活。我想和那些女人一起工作,她們都獻身於我們的事業。”

“代價是放棄她們的生活!”

“奉獻她們的生命——不管你們英國人怎麽說。”

“犧牲。”

“那不是犧牲,是一種認同。犧牲是放棄一種有價值的東西,換取另一種更有價值的東西。我的情況不是那種。無論怎樣,我曾經認為很有價值的東西——娛樂、享受、快樂,已經離我而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你明白嗎?”

她嚴肅地看著米拉:“你看上去很痛苦。”

米拉痛心地說:“可你以前是那麽了不起。”

“一個了不起的妥協者。在你看來,我變得殘缺了,可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凈化。仇恨,能夠使你分清界限。你失去了某些東西,卻使得另一些東西日臻完滿。就像盲人的聽覺特別靈敏,聾子對嘴型和表情特別敏感一樣。仇恨讓我能夠做一直以來該做的事。我對人類的博愛阻礙了我對女性同胞的愛。”

米拉嘆了口氣。她想哭,想把瓦爾變回從前的樣子,就像一盒膠卷,你可以選擇讓時間凝固在哪一刻。她無法忍受她所看到、聽到的一切,她已經筋疲力盡了。她向瓦爾靠過去:“我們喝一杯吧。為了過去,喝一杯。”她的聲音嘶啞。

瓦爾第一次真正地笑了。她拿出酒瓶,倒了兩杯酒。

“我覺得,你的這種新生活,會讓你徹底遠離我們,遠離我。”米拉難過地說。

瓦爾嘆息一聲,說:“是啊,不是因為我不在乎你們了,那也很難,而是你們不想聽我說這麽多了吧。而且,我們對事情的看法也不一樣了。你有兩個兒子,還有本,所以你不得不妥協。我是認真的,並沒有自視甚高的意思。你覺得我很狂熱,我覺得你很懦弱。我如今已是一名狂熱分子了,”她笑著說,“我這種狂熱分子,讓中間那條線稍微挪了一點點。我覺得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