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第3/3頁)

一棵光禿禿的樹上綻放著大朵大朵雪白的櫻花,美艷,迷人……反常。這種樹應該是早春開花,怎麽會在夏天開花,我盯著這棵樹看得入了迷,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也許,我正在城裏的公寓裏熟睡,鬧鐘隨時都會驟響,隨即掀起被蓋,把腳放在絨毛地毯上,穿上我的西裝,然後去叫醒伊莎貝拉。

也許,我根本沒有去過父親家,也許我根本不用去那,只有我和伊莎貝拉兩個人,不需要別人。我更不用站在大衛的後院裏,告訴他有一個女兒的消息。也許,我沒有緊張得要死了。

我沉浸在幻想裏,微微笑著,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我凝視著櫻花樹,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歪著頭,努力在記憶裏尋找,想找到潛意識裏的一絲痕跡,微風帶來一縷甜蜜的香氣,似乎很熟悉,令我安心。爆米花樹。沒錯,我小時候一直叫這種樹爆米花樹。

有只蚊子在我手臂上,我用力過猛,拍得生疼,摸了摸手臂上的紅色血跡,把手放到鼻尖,我聞到血的味道,像鐵銹般,很真實。這不是一個夢境,絕對不是。

有些沮喪,我重新巡視後院,牽牛花盡情地享受著陽光,薰衣草隨著微風起舞,烏鴉站在風向標上俯瞰著我。

就在後院一邊,兩棵楓葉樹間懸掛的吊床上,躺著一個男人,一個咖啡杯倒在他身下的草地上,一份華爾街時報懶洋洋地在他手裏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他的後腦勺對著我,和伊莎貝拉一樣的鬈發,我的手按著胸口,時間似乎停止了。

大衛。

他這麽安靜地躺著,我甚至懷疑他是否還活著。他發出一聲嘟囔,報紙從他手裏掉落到草坪上,當他翻身面向我,我的血液幾乎凝結了。閉著。他的眼睛還閉著。我松了口氣。

自從那晚他和我分手,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打量著他熟悉的臉龐,我曾經親吻過的嘴唇,我的心好痛。我好想再次親吻他的嘴唇,尤其此時此刻。

一陣風掃過,櫻花被吹散在風中,像雪花一樣,輕柔,香氛……童話般,它們在空中自由旋轉。我伸出手掌,滿心期待,但是沒有一片落在我手心。

沒有一片。

花瓣落在了大衛的身上,他慢慢地醒了過來。我試圖移動,退回去,但是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擡起眼皮,刹那間我的心停止了跳動。他莞爾一笑,似乎這麽多年後再次見到我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他的笑容如此溫暖,那麽熟悉。突然,他的眼睛張大,立刻坐了起來,笑容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驚愕。

有好一會兒,我們就這樣一動不動,盯著對方。在這個美麗的花園裏,大衛被鮮花圍繞著,而我,一個入侵者,偷偷溜進他的後院,藏著一把利器。只需片刻,他的生活便會被我摧毀。

大衛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轉向他身後的房子,透過窗戶,我看到一個黑發女子正看著我們。大衛看著她。

她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