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淩空 女皇武則天(第4/7頁)

歷史上凡是強勢而獲取權力的母親,大多都同名正言順應該得到權力的兒子不共戴天,哪怕是他們是親母子,哪怕他們真的曾經相親相愛過。而武則天同其他女主不同的是,那些太後多少是在丈夫死後才開始掌權的,而武則天在丈夫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掌權了,武則天能夠成為千古一帝,她比其他的太後走得更遠,自然手段更血腥也更無情。

有時候我們不能用一個女人的眼光來看那些稱制的女主,認為她們犧牲了親情愛情是一種悲劇,做不成好妻子好母親是一種遺憾,再成功也有虧欠。不,投身政治的女人們,只能用政治來看她們,不能用母性來分析她們,而應該用帝王心術來分析她們。如果你當武則天是一個皇帝的話,你就不會覺得她的行為有多麽的令人吃驚。

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等等帝王是好丈夫乎?好父親乎?李隆基親手殺了三個親生兒子,不是他的悲劇,悲劇是他在殺第四個兒子李亨時稍手軟了些,最終換來李亨趁“安史之亂”自立為帝囚禁他——千古都以為李隆基不能再發號施令,不能再能拿兒媳當老婆,不能再千裏吃荔枝,不能再萬金起驪宮,不能再隨心所欲一呼百諾,才是他的悲劇,而非他失去愛情。對於帝王來說,婚姻和愛情永遠排在政治與權勢之後。

武則天身上殘留的母性和女性意識,早在二十多年的政治生涯中磨得差不多了。當眼前出現目標的時候,她首先考慮的是如何除去對手。她當眼前是一匹獅子驄,在緊張地考慮用哪種工具來馴服對手,是鐵鞭、鐵錘,還是匕首?

面對越來越大的兒子,看到他手中的權力也越來越大時,武則天感到了緊張。權力如同罌粟,一旦品嘗就會上癮,無法自拔、至死方休。在度過十二年無人問津的才人生涯,三年絕望苦等的尼庵時光,數年極盡屈辱的侍女生涯,甚至要被迫殺女而固寵,被大臣當庭羞辱曾服侍父子的經歷之後,對於武則天來說,大權在握,天下萬民俯首稱臣,生殺予奪存乎一心的感覺,簡直美妙之至,如登仙境。

這樣美妙的感覺尚在品嘗中,卻要吐出來讓人,真是令人不爽啊。

武則天向兒子發出種種暗示,首先向李治上建言十二章,把《孝經》列入高考必考項目中,提出“父在母亡,為母服孝三年”的議題,強調自己作為母親的身份是至高無上的。

兒子卻不買賬,他是皇權繼承人,在皇權面前血緣關系要退後,他從八歲開始已經監國多次,培養起的羽翼也足以同母親抗衡,面對武則天指責的孝道,他翻出舊賬,忽然在宮中“發現”了被母親幽禁多年的蕭淑妃之女義陽、宣城兩位公主已經三十出頭仍然沒能出嫁,請父皇為兩個姐姐擇偶。這等於是在天下人面前揭武後的瘡疤。你說我當太子不孝,我還說你做皇後的職責有失呢。

母子矛盾迅速激化,李弘手握太子監國系統,武則天啟動北門學士程序;李弘踢走武則天的親信許敬宗,武則天逼退李弘的左右手趙仁本……終於一根導火線讓母子間的關系完全爆掉,再也沒有修復的可能。

這根導火線是武則天的外甥賀蘭敏之。賀蘭敏之的母親賀蘭夫人和姐姐魏國夫人,都同李治有曖昧關系,也同樣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武則天在娘家做小姐時,母女三人同幾個異母兄長都矛盾極大,做了皇後同樣不想讓這些白眼狼沾光,將他們趕的趕殺的殺,順帶還讓自己得了個抑制外戚的美名撈政治資本。因此,她姐姐的兒子賀蘭敏之成了武家的繼承人,但也在她母親楊氏的庇護下飛揚跋扈。賀蘭敏之有頭沒腦,自命風流,又兼把母姐的仇記在武則天的身上,居然色膽包天引誘了李弘未過門的太子妃楊氏。武則天大怒,只得匆忙給李弘再度婚配裴氏,又將賀蘭敏之流放絞殺。然而李弘受此羞辱,卻將這筆賬記在了母親身上。

李治的身體一向不太好,多年來病病好好,反復纏綿,武則天母子互不相讓的局面更是讓他煩惱無比,如今看到李弘已經成親,治國也頗有方略,於是李治決定等這次病好之後,就禪位給兒子。

多年以後這一幕再度重上演了,武則天的第四個兒子睿宗李旦也因為兒子李隆基同妹妹太平公主相爭不下,而以禪讓逃避。歷史早已經寫下結局,李隆基一登龍位,立刻用皇帝的身份得到絕對勝利,第二年太平公主就以謀反罪被一杯毒酒送上西天。

老於權術的武則天雖然不會未蔔先知地看到兒孫們以後的情景,但是對於禪位可能給她造成的後果,卻用膝蓋都能想得出來。

於是我們就看到如下的情景發生。上元二年四月初夏,高宗和武後再次起程前往合璧宮消暑,太子李弘也隨行。四月二十五日,李弘“暴卒”於合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