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12 大鼻子“情敵”與知子羅(第3/4頁)

天氣多雲轉陰,此時此刻,站在街上都能看到頭頂的煙雲飄動,恍如步入天街。殘舊的街道兩旁是破落的大院,墻上門上是隨處可見的標語,有的出自“文革”時期,有的出自改革開放之初,有的出自搬遷動員之時。縣委大院沿街的墻皮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圖釘眼,可以推測當年這裏的紙上風雲該是何等激蕩!

原來人們進出縣委的拱形大門,如今已被封閉,成了堆滿柴火的儲物室。院子裏的一切都顯得破敗雜亂,可這些生命卻總是在人們忽略的地方張揚地存活著。塞巴斯蒂安停下來,用相機拍下了縣委大院的花壇裏那一叢生命力旺盛的波斯菊,雖無人問津卻依然不甘寂寞地爭相怒放。旁邊有走來走去的小狗、小雞,悠閑自得,儼然像是大院的新主人。

從碧羅雪山上汩汩流淌下來的山泉滋潤著知子羅的每一寸土地,溫和濕潤而又多霧的氣候很適宜漆樹和茶樹的生長,這裏的生漆被人們稱為“塗料王”,老姆登茶也極負盛名。當年的工人文化宮,經歷過幾十年風雨,字牌歷歷在目,只是人去樓空。當年的政府辦公樓,如今也當成了周圍幾個村子唯一的小學。因學生不多,兩層的樓舍許多還未派上用場。這裏的老師是從州府六庫派過來任教的,屬於國家教師編制,每周可以下山回去一次。

走到這兒,看到塞巴斯蒂安蹲下身,親切地跟幾個小學生打招呼時,褚遙才想起什麽來,正好就機會與塞巴斯蒂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福格特,我一直很想尋找一些資助,讓丙中洛更多村寨的孩子們可以上學,尤其是交通不方便的那些村子,孩子們上學都非常困難,到了高年級就必須要下山去住校,生活和學習都特別艱苦。你這次可不可以幫忙聯系到公益組織,或者教育救助機構,我一定會積極加入,看能不能為這裏的孩子們爭取到援助。我在網上建了個支教的博客,希望能被大家關注,哪怕沒有多少資金,能吸引來更多支教的老師也好啊,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我一來就看到你的勞動成果,真心讓人佩服。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的,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你想做的事我都義不容辭。”塞巴斯蒂安點點頭,斬釘截鐵地答應下來,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對褚遙的欽佩之情。

“你又來了,別總是那樣說好嗎?我知道你是個出色的公益使者,所以我才懇請你幫助。”

“OK,OK,不摻雜任何私人理由!”

褚遙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朝那幾個孩子笑著招了招手,才轉身繼續往前走。

近兩年,已經有一些當初就不願撤走的原住民陸續搬回了知子羅,還有一些外地來這裏開茶廠、做生意以及專門看中這裏的旅遊資源的租戶。附近村莊的幾十戶怒族人也遷徙過來,與占多數的傈僳人一同居住。很難想象,眼前的知子羅蛻去它過去不凡的身份後,還會不會在未來的某年某月重新湧現出一座城市的熙攘燈火;也很難想象,這裏以後會不會真的有更多居民重新搬遷過來,讓街道恢復往日的熱鬧景象。

現在的知子羅,被規劃為“碧江遺址公園”。沒有班車,沒有郵局、電信公司、銀行,警務室都是“做樣子”的,回鄉定居的退休老人必須去山下的鄉信用社,才能領取退休金。原來擁有百多名學生的小學,現在只有二十多人,據說,很快就要撤銷。關於未來,這裏好像是一個被忽略的死角,爭取通公路去蘭坪的報告都無下文,上級的資金很少下來。

後來的兩天,褚遙沒有時時都跟著塞巴斯蒂安去山坡遺址那裏勘察。她有她關心的事,比如看看村子裏有多少孩子,周圍的其他村子有沒有不上學的孩子,這裏的老師都是怎麽給孩子們合班講課的等等。

返程前一晚,夜色闌珊。塞巴斯蒂安完成了勘察任務,與褚遙結伴在老城區閑走遊蕩。即便是白天,街上也一直人煙稀少,最熱鬧的還是基督教堂。撤縣二十余年,這裏很少再建起新房,人口也只增加了一兩百人,東往的驛道被野草遮蓋,西向怒江的唯一彈石路兩年前才鋪上柏油。

群山已被黑暗完全吞噬,四周是重重山影,散場的“道具布景”更加淒寂零落。兩個沉默的巨人仍在堅貞不渝地守護著知子羅。老城已然睡了,只有零星幾個窗口還透出微光。周圍靜極了,時空如同凝固了一般,仿佛又回到神話中傈僳人的祖先走出葫蘆的起源那一刻。

塞巴斯蒂安猛然想起,有位朋友曾經在“海外中國教育基金會”的組織當過志願者,他打算回去後詳細咨詢下,看是否可以吸收褚遙這樣的志願者加入。

褚遙聽到這個消息非常高興,有點忘乎所以地抱住塞巴斯蒂安,非常不合氣氛地在黑黢黢的街上蹦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