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晚上我沒有睡好,想看書催眠,結果一本書看完了,外面天也差不多亮了。我洗漱過後坐在沙發上,等著於浩然給我打電話。

快八點的時候,於浩然打電話給我,讓我下樓。我拖著箱子就奔樓下去了。

“怎麽拿這麽多東西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搬家呢。”於浩然看著我的行李箱,還有一小截毛巾被卡在拉鏈裏。

“那怎麽辦,這些都是必需品。”我回答。

“也包括浴巾拖鞋在內的嗎?”於浩然打開箱子,看到我事無巨細的各種用品。

“住在外面的話,貼身的東西都要用自己的。”我解釋道。

“你以為上海是貧民窟嗎,不知道有個地方叫超市嗎?到那邊再買啊!”於浩然關上箱子,把幾件衣服扔到車上,問我要來鑰匙,扛著箱子上樓去了。

司機大叔就跟我聊天,他說小陸啊,你命真是強啊,你看咱們於總對你多好,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對哪個姑娘這麽上心。

我點點頭,說是啊,小時候我姥姥帶我去山上廟裏讓大師給算命,說我命犯桃花,關鍵時刻總是會有貴人相助。我覺得這是狗屎命,跟踩了狗屎一樣幸運。

司機大叔被我逗得哈哈大笑。於浩然下來了問我倆笑什麽呢,我說沒啥,我鄉下人嘛,沒去過上海,特別激動,大叔笑我沒見過世面來著。於浩然說,哎,咱倆第一次可是在拉薩碰面的啊,我還覺得你是一專業背包客呢,沒想到你還沒去過上海啊。我說怎麽了,我可是近兩年才開始外出活動的,再說了,我要去也去那種特超俗的地方,不然就直接背著包出國,我才不往人多的地方擠。於浩然說以後出差都帶著你。

我一晚上沒睡好,去機場的路上暈暈乎乎地就睡著了。我夢到我媽和別人打鬥地主,贏回來一條狗,那狗帶著我們家豆丁一起追著我咬,我一邊跑一邊喊我爸,然後座位一顛,我就醒了。於浩然表情糾結地看著我,我抹抹嘴角的口水,說,我做噩夢呢我。於浩然說,陸小樂,你可真行,你抱著我喊爸,我還以為你有戀父情結,雖然我並不反對你對我這樣稱呼,但是總覺得怪怪的……我拍了他一掌,說,美得你,不怕折壽啊你。

告別司機大叔之後,於浩然拉著我去取登機牌,排了半天隊總算輪到我們,於浩然伸手就問我要身份證,我迷迷煳煳地要找箱子,於浩然說,你找什麽呢。我說我找箱子啊,我身份證放在箱子裏了呀。說完以後我倆都傻眼了。於浩然趕緊打電話給司機大叔,我們轟轟烈烈地返回家拿我的身份證,大叔把車開得快要飛起來了。

其實這稀裏煳塗的毛病遺傳自我媽。我記得我小時候,我爸在外地工作,好不容易等到我放假了,我媽要帶我去看我爸,提前一天就收十好東西了,第二天我媽很興奮地出了門,一路上總覺得少點什麽,公交車快到火車站了,她才勐然發現忘記帶我了,我媽把我拎起來的時候我還在做夢。有一次我媽帶我去她廠裏洗澡,她自己洗完了出去了,到家了才想起我還在澡堂裏,跑回去看到我正抱著一個阿姨的大腿狂哭不止。像是騎自行車把我甩出去啊,腳絞進了車輪的事情我都歷歷在目。我常常都很驚奇我到現在怎麽還很生龍活虎欣欣向榮地活著。

我和於浩然一上飛機,大家都以分外鄙夷的眼神看著我們。我已經在和米佳寧廝混的日子裏習慣了這種眼神,於是很坦然淡定地坐下了,於浩然面露窘色坐在我邊上。

我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每次看飛機起跑時飛速退後的景物,我都有種不安的感覺,總覺得飛機要失事墜毀。飛機離地面越來越遠,我有恐高症,往窗外看就腿軟,然後我死死拉緊了於浩然的手,他的手掌寬厚溫暖,在我心裏注入一股暖流,讓我覺得,即使飛機在雲層上面爆炸,也不會害怕。

“哎,你想什麽呢?呆得像塊木頭。”於浩然喝了一口水,是剛剛他問空姐要的。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架飛機上的空姐都長得特醜。

“我在想剛才那個空姐好像對你有意思來著,一個勁兒沖你眨巴眼睛,假睫毛都快忽閃到你杯子裏了。”我揶揄於浩然。

“真的啊?哪個啊?”於浩然直起腰來作出尋找的樣子,被我一掌給拍下去了。

鬧了好一會兒,我又困了,閉上眼睛睡著了。握著於浩然的手,盡管在幾千米高空上的平流層,心裏仍然像是腳踏實地。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飛機已經落到了虹橋機場。

下車,吃飯。隨便找了一個私房菜館,於浩然點好了菜,奔波了一上午,神經緊張,肌肉酸痛,我已經饑腸轆轆,狼吞虎咽地把桌子上的菜一盤一盤掃進肚子裏面,於浩然在旁邊,一邊喝茶一邊提醒我吃慢點。我說,這南方人是不一樣,這一盤盤菜,太精致了,得吃好幾盤才飽。於浩然說,這你就不懂了吧,吃這種菜,要的就是那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吃太飽了,反而會覺得膩。我不得不感嘆於浩然確實有學問。他擺擺手說,不敢當不敢當,這種事情也算不上什麽學問,出來吃得多了自然就有感悟。然後我點點頭,對著服務員說:這個東坡肉很好吃啊,再給我來一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