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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說的是,我生於北京,喜歡北京,希望北京更好而不是更壞,於是,我寫北京,沒

有人要求我這麽做,我是自願地為北京而寫作,我生就如此,活該倒黴,因為除此之外,我簡直無法找到任何可做的事情。

1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到底多久?我弄不清,反正都一樣,每一天都是那麽無聊,如果要能弄清無聊和無聊之間的差別,我想我就能分清一天和另一天的差別,一年和另一年的差別。

可惜,那是異想天開。

新生活是從哪一天開始的?我記不起。我只記得,不知從哪天起,我換了一批新朋友,於是,便有了所謂的新生活,我指的是,一直延續到我現在的這種生活,我是指,碎片。是的,那是碎片,五顏六色,閃閃發光,而湊上前去仔細觀看,卻是一些沒用的渣滓,我是指我的生活。

我的生活集中在北京,我生於北京,隨父母幾次搬家,從宿舍到胡同大雜院,從大雜院到筒子樓,從筒子樓到居民樓,從北城到南城,從城裏到郊區,總之,是在北京城裏兜圈子,有一天,我算了一下,三十歲之前,我離開北京的時間加起來不過半年。

我喜歡北京,從心底裏喜歡,簡直可以說是住也住不厭,看也看不完。我很少真正想過要離開北京,離開它,我去哪兒呢?

北京的很多街道我都走過,我十六歲時走過的西單現在已今非昔比,菜市口大街已經完全推倒重建,更不用說如同戲法一樣變幻的王府井大街,也許,北京這十幾年是世界上最繁忙的工地,北京人熱衷於一遍遍地把道路和房屋拆了建、建了拆,以此表明這個城市充滿活力,從父母家書架下面的相冊裏,我可以看到我五歲時站在天安門廣場上,面對我父親向我舉起的海鷗牌相機所做出的表情,可是,那個人是我嗎?

北京的街上,永遠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即使到了夜裏十點以後,二環路上的汽車也是首尾相接,真是一個大城市。

大城市,一條條寬闊的帶有路燈的大街,一個個夜裏也能閃亮的巨形廣告牌,一幢幢氣派的大樓,逛也逛不完的超級市場,紅燈、綠燈,還有——人,很多人,各式各樣的人,行人,醉鬼,演員,公司職員,小商販,吸毒者,罪犯,工人,外地的漂亮娼妓,農民,軍人,運動員,甚至還有哲學家。

2

有人告訴我,一個人,一生中應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工作,對於此人,只有這個工作才是真正的工作,只有這個工作才是此人存在的借口,也可以說,此人應以這個工作得到存在這一報酬。

不幸的是,這個人並沒有告訴我,我的工作是什麽,於是,我的存在便失去意義。

當然,這沒什麽了不起。

3

九四年,由於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幾個新朋友,其中一個叫大慶,是個導演,認識我的時候,他正籌拍一部二十集的電視系列劇,我隨大慶一起在他家中看了幾部電影,通過觀看,他把一些關於編劇的知識一股腦兒倒給了我,隨後我又從他們家抱走了幾十期《世界電影》,這是一本上面登有外國電影劇本的月刊,我一本本讀下去,居然也就寫起了劇本,於是,我辭了手邊的工作,搖身一變,成為編劇。

轉眼間,我一口氣寫了十幾集的電視劇本,由於制片人回本心切,這部戲眨眼間便拍完,接著就進入發行,沒過多久,全國的電視台就開始一集集播放起來。終於有一天,我在電視裏看到我的大名赫然署於編劇一欄的後面,雖然接踵而至的那一集電視劇叫我汗如雨下,如坐針氈,羞愧不已,但事情就是這樣,這部戲一集集播完,順理成章,我又接到約稿,開始寫下一部戲。

現在還記得一些大慶給我看的片名,有法國貝內克斯的《三十七度二》、有昆廷。塔侖蒂諾的《水庫狗》、有菲利。浦考夫曼的《亨利和瓊》,有吉姆。賈穆什的《地球的夜晚》,中國電影有楊德昌的《牯嶺街少年殺人案》等等,補充說明一下,時至今日,在我看了上千部各種電影之後,我仍然認為這些電影值得一看。

順便介紹一下大慶,此人個子不高,他女朋友吳莉如果穿上高跟鞋,他就得踮起腳尖,兩人才能做出相親相愛的動作,我是指接吻,當然,大慶與吳莉從來沒有當眾表演過這種嘩眾取寵的醜行。大慶上學時的外號叫“鉤針兒”,可見他瘦得可以,現在卻長得白白胖胖,但兩條細腿卻依然如故,站在那裏活像是兩根竹竿上挑著一塊豬油,平日裏他戴一副眼鏡,眼鏡不慎摔碎時立刻目露兇光。

4

編劇生涯,一點準譜兒沒有,今天還在大魚大肉,大把花錢,明天就兩手空空,四處舉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