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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工作時間地點都不固定,有劇本寫時忙得恨不能四腳並用,沒有時又閑得要死,整日無所事事,因此生活極不規律,兩年下來,身體變得壞得要命。

老朋友成家立業,事業有成,漸漸與我斷了往來,只在逢年過節打個電話,新朋友幾乎全都是自由職業,基本從酒桌上認識,來得快,去得也快,大多數時間是自己跟自己在一起,逛書店,買錄相帶,在家做飯,酒吧嗅蜜,如此而已。

九五年是過渡期,對於那個渾渾噩噩的年份,我的記憶只停留在一些小事上,諸如賭博失利、一夜情之類,到了九六年,我已習慣這種生活,用四個字形容,叫做支離破碎。

九六年整整一年,因為種種原因,我沒接到價錢好的劇本,生活拮據得無以復加,汽車也賣掉了,至於精神上也日漸頹廢,過一天算一天,愛誰誰。

支離破碎,爛透了的生活,即使這樣,在我身邊也有些事情發生。

5

在夢裏,經過一番搏鬥,我還是被一只渾身花斑的南美大蜘蛛吃掉了,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之後,我手腳冰涼地醒來,翻身的當口,把辛虹撞醒了,她頭也不回地對我說:“大麻抽完了。”

我從床上爬起來,一絲不掛地坐到沙發上,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昨夜剩下的殘酒,把頭靠在沙發靠墊上,眼睛望向窗外,窗外,深藍色的夜空像要自己飄走一樣。我閉上眼睛,感到太陽穴在跳動。

辛虹是我三天前的夜裏從三裏屯一個叫翼的酒吧領回來的三陪,回來時喝得爛醉,

第二天晚上才睡醒,醒後渾身滾燙,說自己發燒了,我給她到藥店買了一瓶退燒藥,又過了一天燒退了,起來後我們一起做了一鍋方便面,她吃完後打開電視,邊看電視邊把一瓶龍徽幹紅喝光了,並且和我一起把我的最後一塊大麻抽完,後來她給我講嫖客的故事,講了四個嫖客以後便又睡去了。

6

我叫出租車停在亞運村11號樓下,然後走進樓洞,坐電梯上到8樓,出了電梯往右拐,走了三米後來到朱玲的門前,我敲了幾下門,裏面傳來朱玲的聲音,接著是她的拖鞋聲,門開了,朱玲站在我面前。

“進來吧。”她說。

我進了門,坐到沙發裏。

“大麻沒了。”我說。

朱玲給我端來一杯茶:“你先喝口茶吧。”

我伸手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把身體盡量往沙發裏沉下去。

“怎麽了?”朱玲問我。

“沒什麽。”

“情緒那麽低落。”

“誰知道——一直這樣。”

“這樣不好。”

“是不好。”

“你還有錢嗎?”

“有。”

“姑娘?”

“有。”

“原來是這樣。”

朱玲笑了。

“你笑什麽?”

“我覺得你挺有意思。”

“有意思?”

“是,有意思”

“朱玲。”

“啊?”

“謝謝你。”

“謝我?”

“當然。”

“為什麽?”

“你幫我買大麻——”

“這沒什麽,順手的事兒。”

“可我什麽也沒幹——天天呆著。”

“那不挺好嘛——總比幹壞事強。”

我低下頭,不知說什麽好。

朱玲去了一趟廚房,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個小信封,她遞給我。

我接過來,捏了捏,信封裏是一個小塑料袋,裏面是一小塊大麻。

我把它放進兜裏。

然後,我開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

朱玲看著我。

“朱玲。”

“啊。”

“本來我不想告訴你——”

“說吧。”

“是壞事。”

“沒關系。”

“我和辛虹在一起,她是我從三裏屯帶回來的一個姑娘,有性病,昨天夜裏,我喝多了,跟她睡覺,沒帶避孕套。”

“你幹嘛不早說?”

“剛想起來的。”

“那快去醫院吧。”

“我一會兒去。”

“現在就去!”

朱玲急了,她三步並做兩步,沖到門前,把門拉開:“快走。”

我看了她一眼,站起來。

“那我走了。”

“滾蛋。”

我走了出去,門在後面被重重關上了。

我靠在門上,嚇了一跳,我突然感到有點害怕。

7

朱玲是我在“硬石”認識的,那時候是九四年,我二十六歲,剛剛開始寫劇本,劇本的活兒時有時沒有,有劇本寫,就有錢花,就高興,就能跑到外面混,沒劇本寫,就沒錢,就不高興,同樣也要跑到外面混,總之,無論發生什麽情況,我和我的一班朋友天亮入睡,下午起床,聚在一起,往往一頓晚飯便吃到太陽落山,然後一起熬過漫漫長夜,直至天明。

8

在夜裏,比起一個人孤零零地面對電腦,或者一本本不知所雲的書籍,我更願意與別人在一起,無論那是些什麽人,無論他們是好是壞,那是在九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