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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沿著東直門大街向東,一直上了二環,沒開兩分鐘,就來到我住的樓下,電梯停了,我們一起上樓,黑暗中,我拉著陳小露的手,聽著她在我身後一步一步走著,一邊走,一邊出聲地數著樓梯的數目。上到五層,我們休息了一會兒,我等著她說“走”後,接著走。就這樣,一直上到十二層,我打開房門,擰亮燈,陳小露在我前面進入房間。

“我一直住這兒。”我對她說。

“還行——不錯。”陳小露站到房間中央,對著房間環顧一周說。

“行是什麽意思?”我問。

“就是說,跟你混混還行。”

“你想跟我同居嗎?”

“我?”陳小露眨眨眼睛笑了,“我是說,你這兒挺適合跟姑娘同居的。”

“為什麽?”

“這不明擺著嗎?布拖鞋、咖啡壺、錄相帶、雙人床、大沙發、電視、唱片、廚房——”

陳小露走進廚房:“你看,東西那麽齊。”

然後,她走進洗手間,咣當一下落了鎖。我坐回沙發裏,望著我的小屋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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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中,我最煩的莫過於有人說出諸如“猜猜看”之類的話來,也許是我自己不夠聰明,無法理解這種兩頭留有余地的說法,但我確實討厭這種作風,我喜歡把意圖講明,而不是東繞西繞、遮遮掩掩,每遇到這種情況,我必滿腹狐疑,心神不定,我不知道陳小露是什麽意思,我一句句回想她剛剛說的話,越想越弄不清其中的所以然來,於是,我來到廚房,燒了一壺開水,把洗碗池內的杯子碗碟盡數洗出,用紙巾擦幹,打開碗廚,依次碼放整齊,這時水開了,我關了煤氣,用燒開的水泡了一壺綠茶,拿了兩個幹凈的茶杯,回到室內,恰在這時,洗手間的門卡嚓一聲打開,隨著一陣馬桶的沖水聲,陳小露用一張紙巾擦著剛剛洗凈的手走了出來。

“喝茶嗎?”我問她。

“我正想,要是有杯熱茶就好了。”

陳小露坐下,我給她倒了一杯茶,她拿起,吹著表面的茶水,用嘴唇輕輕沾了一口。

“你剛才說——”我想起她的關於同居的話題,但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說才好。

“我說什麽?”

“沒什麽,我忘了。”我慢慢把自己那一杯茶喝凈,然後又倒上一杯,一切似乎在突然間不知從何說起。

“你搬回來住吧,”陳小露冷不丁說,然後看我一眼,“見面方便。”

“好,天亮就回去搬東西。”

“我跟你一起去。”陳小露說。

茶喝完了,我回到廚房,再次點燃煤氣,又燒了一壺開水,返回時見陳小露在書櫃前的一排錄相帶前面翻看。

“想看嗎?”

“我想看朱麗葉特。比諾什演的《藍色》。”

“看吧。”

我打開錄相機、電視,把錄相帶塞進帶倉,在倒帶的當口,我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會搬過來嗎?”

陳小露看了我一眼:“咱們不談這個,行嗎?”

我的心一沉,嘴上卻像找不痛快似的接著問:“以後怎麽辦?”

“什麽以後?”

“咱倆。”

陳小露有些沮喪地望向我,少頃,把目光轉開去。

“哎——”我又叫了她一聲。

“你就不能說別的嗎?”她看著我。

“說什麽?”

“比如:《藍色》。”

“《藍色》是一個名叫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導演拍的,除了《藍色》,他還拍過《紅色》和《白色》,三個女主角裏我喜歡的是演《白色》的朱麗。黛爾比,最討厭比諾什,連她演過的《新橋戀人》、《布拉格之春》我也討厭,但願讓基耶斯洛夫斯基操過的是她——知道為什麽,因為兩個人很可能一拍即合,都夠事兒逼的——還想聽嗎?”

“你什麽意思?”陳小露臉上出現了不高興的神色。

“沒什麽,我只是討厭《藍色》而已,《十誡》也討厭。”

“《十誡》是什麽?”

“破電影——同樣是基耶斯洛夫斯基拍的。”

“那我不看了。”

陳小露把遙控器一扔,從座位上站起來,走了兩步,坐到床上。

我想她一定從我的語氣裏聽出了不滿,於是,我們都不說話,陷入沉默,我擡眼看表,已是淩晨五點鐘。

“你不看點別的?”我問她。

“我不想看了。”

“哎——”我看著陳小露,見她等我往下說,我便說道:“算了——就這樣吧。”

“這樣是什麽意思?”

“就像咱們現在這樣。”

“我累了——跟你在一起真累。”陳小露說著爬上床,躺下。

我坐到電視機前,打開電視,從帶倉裏抽出《藍色》,換上一盤馬丁。史高西斯拍攝的《憤怒公牛》看了起來。

我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時常看這部電影,這部電影講了一個拳擊手的故事,由羅伯特。德尼羅主演,整部影片幹凈利落,德尼羅的表演幹巴巴的,拳也打得十分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