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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回家,便遭到袁曉晨的熱烈擁抱,眼睛哭得又紅又腫,一副沒有我不行的樣子,倒像是她犯了什麽錯誤,讓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接下來,我們都沒有舊事重提,努力把生活恢復原樣,我也沒有再跟王蕓聯系,事

情似乎就這麽過去,袁曉晨如同被針猛地紮了一下,滲出一個血珠兒,但血珠兒刹那間便被抹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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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曉晨第二天早上去上班了,晚上按時回來,我稍微收斂了一些,晚上不再那麽經常地外出,要是外出,也帶上她,並且避免與王蕓碰到,有關與王蕓上床的問題,袁曉晨問了我幾次,到底沒有能夠從我嘴裏得到答案,最後一次,我甚至用“無理取鬧”來回答她,這使她的僥幸心理得到滿足,我記得她臉上憂心忡忡的表情一掃而空,轉而變成心花怒放的樣子,“真想不通,就你這樣子,還有人追,真是破鍋自有破鍋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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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事情仍然有所改變,我是說,袁曉晨對我有了警惕性,我不再能夠自如地對她胡說八道了,日常時間支配起來,總要把袁曉晨考慮進去,總之,對我來講,生活不再優哉遊哉,一種無形的緊張滲進我們的關系裏,袁曉晨打給我的電話不再隨便而盲目,而像是有某種目的,連語氣都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激起我的逆反心理,特別是她去外地出差的時候。

看著她成天這麽不畏艱苦,吭吃吭吃地使著拙勁兒守著我,反倒叫我有一種說不出的得意,甚至有點沾沾自喜,一種被人需要的感覺抓住了我,我感到自己十分重要,不是對自己,而是對她,她為了我一次次尋死覓活,叫我說不出的滿足,我相信我們倆十拿九穩,我相信沒有我她無法生活,我相信我可憐的人生,怎麽說呢——有點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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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是不好的,我早說過,得意只是自大和愚蠢,看著她圍著我瞎忙活,我墜入自大和愚蠢,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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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想寫本言情小說,但下筆之處,滿篇盡是愚蠢,很少有作家拿愚蠢當主題進行創作,我卻無意間作了嘗試,我從自己身上看到愚蠢,顧不得你笑話就急急寫出來,真是叫我感到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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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感到欣慰的是,依我的見解,我筆下的愚蠢絕不會輕意斷絕,它將作為人類的一個該死的小傳統代代相續,叫我不得不發出無奈的冷笑,我冷笑不全是因為我曾從中受到深深的傷害,而是因為這傷害定將綿綿不斷,自私自利冷酷無情給黑暗無聊的人世間平添惡意,我冷笑是因為這一切還在人與人之間一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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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起情感來,人們普遍喜歡使用一個詞語叫做“受傷害”,由於袁曉晨做出一副受傷害的樣子,所以我就比平時更多地注意到她,我想我是一個粗心而自我的人,極少留意別人的事情,只要是與我無關,便怎麽樣都可以,而我恰恰又把別人的一切都看做是與我無關,人到中年,一種對外界的冷漠在內心深處中潛滋暗長,其勢頭愈演愈烈,報紙、新聞統統不看,聚會時認識的人都是點頭之交,混了兩年都不知人家姓甚名誰,從事何種職業,有時候在什麽地方看到諸如什麽“生活的魅力”之類的詞語,一律想在後面加上“滾滾滾”三個字。有一次,送大慶回家,在車裏,他向我感嘆,說女朋友走走說他自私冷漠,我說袁曉晨也這麽說我。“咱到底是不是呢?”我問大慶。

“可能是吧。”記得大慶這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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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往往是這樣,當你從遠處眺望的時候,往往覺得只是灰蒙蒙一片,每一樣東西都很模棱兩可,但如果換成望遠鏡,一樣一樣地仔細觀瞧,有時卻能叫人大叫一驚。

我本人對姑娘一直不太上心,總想著這個去了那個就會來,加之我沒有什麽占有欲,覺得來去都是姑娘的自由,而給了她們這個自由,相對之下,我也獲得了這種自由,而自由不是別的,正是一種散漫而懶惰的生活方式,不惦記著收獲什麽,也就沒什麽付出的念頭,手邊的錢只要不買房換車,就用不著擔心,明年、後年的生活費總是在身邊,永遠花不完,而掙錢也是在不知不覺之間,我有三張銀行卡,連我自己都不知每張卡裏有多少錢,只有一個大概的總數,並且,叫我驚喜的是,總是比我估計的要多,我還真說不清那些錢是怎麽在糊裏糊塗間掙來的,總之,稿費東一筆西一筆,版稅、劇本費、咨詢費,甚至還有些參加某些電視節目的出場費,這些七拼八湊起來的錢混亂地合地一起,以我的消費水平,根本就花不完。錢如此,姑娘就更不用提,歡場上總是有些新面孔出現,就像王蕓,不知怎麽就認識了,接下來,哪一天趕上一個狀態,就混在了一起,狀態一過,也就分手了,一切都像是自動地在我身邊循環著,令人暈頭轉向,無始無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