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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愛而說話,我是與曾經的詩歌少女共舞的曾經的文學青年,我與你們不一樣,我瞧不起追歡逐樂者的乏味平庸,我瞧不起無才無能者的陰謀詭計,我生而為人,不後悔,不害怕,不服輸,我孤獨一人,在塵世的硝煙中制做我的戰旗,我是一個人的軍隊,我不接受信徒,一個也不接受,這方面我極端自私,毫無推己及人之心,我只為我的信念而鬥爭,我自己的信念,羽翼未豐的信念,弱小不堪的信念,愛、痛苦、無聊是我的三位一體,它屬於我,只屬於我,我只為它接受考驗並為通過考驗而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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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考驗,她,沒有名字的她,她考驗我,用她的苦難考驗我,我認為她有這個資格,因為她是詩歌少女,她是瘋狂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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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她在病與不病之間的速寫,是我記下的,當然,那是她的碎片――

她的臉上,即使在顯示出痛苦的時候,也顯得十分高傲,我由此推斷,她的痛苦中有種狂妄的目空一切。

她對我十分生硬,她給我倒了一杯水,讓我喝,我不喝,她就蹲在我身邊生氣,她生氣的樣子十分嚇人,開始時,只是一般性的生氣,後來整張臉都在顫動,呼吸劇烈,牙齒咬得咯咯響,每到這時,我都會接過她的杯子,毫不猶豫地喝下去,我想,就是裏面裝的是毒藥,我也會喝下去,免得看她受這種罪。

她在特別難受的時候,還愛奔跑,她跑得十分用力,我無法追上她,我只能開車跟隨,當她跑累了,倒在地上的時候,我會把她抱上車,放到後座上,一般她會睡去,但也有不睡的時候,她會就胡言亂語,我想那是真正的胡言亂語,比如,有一次,她數數,我發現,她數的數毫無規律可言,幾乎沒有連續數,有一次,我異想天開,試圖幫她數成一個連續數列,我幻想,沒準她數對了,她的病就好了,結果令我十分沮喪,她嚴厲地糾正我,當我不聽她的時候,她還用刻毒的目光看著我,仿佛是我在困擾她,我只好放棄了。

她向我發出憤怒的狗叫聲,毫無緣由。

於是,我學她,我想,如果她變成一只狗,我也要跟隨她,她變成母狗,我就變成公狗,我不在乎,我一點也不在乎我們是什麽,我在乎的是,我們相愛著。

我們像狗一樣叫,一人一聲,有時候,叫的時間長了,我們竟真的仿佛能領會彼此的意思。

她半病不病時也有一點迷人之處,那就是她唱歌的時候。

她能一連把一首歌唱上十遍,每一遍都比上一遍唱得更輕柔,她哼唱一些流行歌,搖擺著身體,事實上,她的歌聲並不好聽,甚至可以稱得上難聽,但她是那麽醒目,那麽醒目,因此,我也覺得她的聲音十分自然。

在醫院,她打開病房的窗子,向我招手再見,一會兒,她站到窗台上向我招手,嚇得我恨不能回去,但我又怕我一回去,她就會從樓上跳下來,因此只能接著往前走,直到轉彎以後,看不見她。

她有一種表情,叫做可憐,我不想描述那種可憐,只要是頭腦中出現她的形象,並加上可憐二字,我就寧願死上一千次,來換取她改變這種表情。

到此為止,不能再講了,再講,就會讓我再一次記住,我什麽也不想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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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醒時,與常人無異,而且,比常人要可愛,因為,她一清醒,便會跟我談戀愛,她是那麽愛談,事實上,話題十分單調,無非就是說她如何愛我,而我,又是如果愛她,但是,就是這麽單調的話題,也能在她的談論中顯得十分豐富,因為,那是她的全部需要,那是她的生命,她從過去談到將來,又從將來談回過去,從一個背景,跳躍到另一個背景,只要是在我們相愛的前提下,她就有話可說,而且,說也說不完,而且,一點也不厭倦,似乎我們是通過談論,來把需要使用漫長的時間來行動的愛情,縮短到幾天,幾小時,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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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寫一首詩吧?"於是,我為她寫詩,我寫了三首,她事後拿著詩稿念個不停。

那三首詩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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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首

我不是想你,是總想你,是每時每刻都想你,在夢裏也想你。

一朵開在銀色的寂寞之中的柔軟金花,一個細腰的姑娘。

你是那麽醒目,那麽醒目。

你不僅漂亮,還很醒目。

你是如此醒目。

記起你跳舞的樣子,在黑暗的迪廳裏。

你是會搖動的血肉,一雙空洞的眼睛。

空洞的眼睛,渴望被愛情填滿。

沒有愛情。

你的褲子自己就會跳很帥的舞。

你的裙子也會跳。

你的紅鞋自己就能跳。

你的棉布上衣跳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