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篇(第3/6頁)

也不知那樣漂了多久,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翻了一下身,踩著水朝四處張望,是華楊,他正站在岸上,雙手卷成一個筒沖我叫嚷,我遊到池邊,雙手撐住池沿,用力躥了上去,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到阿萊和劉佳站在白色的鐵柵欄邊上正向這個方向看,我和華楊走過去,隔著欄杆,她們沖這邊招手,我們走近,劉佳對我們說:"外面的水太涼了,沒法遊,你們出來一塊兒聊聊天兒得了。"

我和華楊走出深水區,我發現阿萊和劉佳的遊泳衣都是幹的,一看就是連水都沒下,我們四個一同來到男池,我率先跳了下去,水是比深水區的涼,但還能忍受,華楊趴在池邊,雙手墊在下頜下面往水裏張望,劉佳和阿萊在水邊商量,我沖阿萊招招手,對她高喊下來,她猶豫了片刻,突然尖叫一聲跳入水中,跳的真合適,濺起的水花正好落在華楊和劉佳身上,劉佳雙手抱在胸前,冷得轉了一個圈兒,終於也扶著水池邊上的扶手,一點點沉入水中,她和阿萊遊得差不多,不大會換氣,因此只能在池邊遊,就像兩只大蝌蚪。

我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下,盡量讓肚皮貼在水底,向前遊動,由於沒帶潛水鏡,眼睛不久就被水殺得有點癢癢,但我還是能像魚一樣在水底滑動,水質清澈,能向前看很遠,不時得繞過一雙雙站立在水底的腳,有人從我上面遊過,我想到有一次也是在水底遊,看到過一只男孩的手從女孩的遊泳衣下面貼著大腿根的地方伸進去,被女孩的手拉出去的情景,我還看到過小男孩故意從女孩的兩腿間遊過,或用腦袋直接撞女孩的小腹,那都是什麽時候呢?

我慢慢地把肺中的空氣吐出來,身體漸漸浮出水面,已經到了對岸,我返身往回遊,腦子裏凈是些稀奇古怪的念頭,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遊了幾個來回,等我放眼四望找華楊他們的時候,水面上就剩下陌生的面孔了。

我爬上岸,看到那三個人在阿萊她們剛進來時坐的地方趴成一排,華楊手枕著一只胳膊像是睡著了,阿萊和劉佳還在說著什麽,我走到她們前面,挨著華楊躺下,這裏背陰,地上幹燥涼爽,我跟劉佳鬥了句嘴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是阿萊把我推醒的,退場的時間到了,我們四個分別往更衣室走,然後在大門口集合,一同坐車回學校,我們邁著軟綿綿的腳步走進校門,我和華楊不禁心情沮喪,越往前走越後悔,想想後天的考試,心急如焚,我三步並作兩步沖進宿舍,背起書包直奔自習室。

自習室人滿為患,連座位都找不到,一些學得不錯的男生在給女生講題,趁機談感情,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平時自習室是公認的嗅蜜場所之一,但得手的大都是那些遊手好閑的學生,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沒過幾個月,那些原來在他們身邊愁眉苦臉的大笨蛋這會兒會揚眉吐氣。自習室門前站著幾個抽煙的學生,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晃動著。我走出去時正碰上其中的一個認識我,沖我點點頭,我對他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向教室走去,在教室門口遇到正匆匆往外走的華楊,他說教室太亂,什麽也幹不了,正要奔自習室,我告訴他自習室連他媽位子都沒有,我們倆只好奔圖書館而去,圖書館裏也是爆滿,不知道那些人都是從哪裏變出來的,一個個的占住自己的那個坑紋絲不動,像從地裏鉆出來的根莖植物,呆頭呆腦地埋頭書本,一片叫人感動的學習景象。我們拎著書包,經過這麽一通折騰,都泄了氣,身上粘乎乎的,盡是些不爭氣的虛汗,正是下午3點多鐘,視力所及,到處是白晃晃的一片,頭昏沉沉的,腳下卻輕飄飄的一點根也沒有,從圖書館往宿舍走的路上,我們倆腳步遲緩,沒精打采,手裏的書包加倍沉重,裏面裝滿了這個夏天裏所有的絕望,回到宿舍,我們各自躍上自己的床,分別以自己惡夢中最難看的姿勢睡去,真的睡去了。

105

我還是講講我和華楊是怎麽混過考試的吧,這源於焦凡的一句話。晚飯前,這個傻逼從外面進來,不小心踢了地上的臉盆一腳,於是我被吵醒了,華楊也應聲而起,弄清情況後不禁破口大罵:"你丫幹嘛呢!"

焦凡對這種粗暴態度早已習以為常,因此不慌不忙地收拾他的飯盆兒,出去時對華楊笑著說:"真他媽的難,就是有卷子都不一定過的去。"

說完,他故作搖動飯盆兒,讓裏面的破鋁勺兒發出陣陣怪響,那個鋁勺兒我見過幾次,被他的利齒幾乎咬成小鏟兒,勺把兒七拐八拐,勺前端幾個細小的死角上沾著牙垢,連當掏耳勺都不夠格,他卻不當回事,這家夥明知道華楊什麽都不會,所以故意擺出一副輕松樣,以為能叫我們心裏不好過,他說完那句危言聳聽的話後,得意揚揚地出門而去,叮叮當當地消失在樓道中,這時我頭腦中靈光一閃,把頭擡起來,對華楊叫道:"誰說有卷子不一定過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