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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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唯到大三時想嗅比我們低一級管理班的一個女孩崩崩,崩崩身材修長,性格活潑,她參加了《青青詩社》,當時我們宿舍的焦凡也蹤上了崩崩,兩人為了崩崩開始了明爭暗鬥。

焦凡省下飯票買了一本《席慕蓉詩選》送給崩崩,李唯的辦法是借給崩崩《一個世紀兒的懺悔》看,並給她朗誦其中某些動人的抒情段落,第一回合李唯失敗了,因為崩崩並不愛看小說,她只喜歡詩,李唯為了挽回失敗真是煞費苦心,他先後買了四本《席慕蓉詩選》,最後證明焦凡買的是本盜版書,裏面僅有一首席慕蓉的詩。

新一輪較量是李唯中午和崩崩一起打籃球,焦凡的辦法則是約崩崩騎車去玉淵潭遊泳,起初,崩崩兩個約會都去,直到有一天,李唯伸出雙手接崩崩扔給他的一個球,不幸的是,球從雙手間滑過,正打在他的鼻子上,打掉了李唯的價值18元的眼鏡,李唯的眼鏡在籃球場的水泥地上摔碎了,李唯對摔在地上的眼鏡視而不見,卻用深情的近視眼注視崩崩,但在崩崩看來卻是目露兇光,從此崩崩再也不跟李唯打籃球了,但她在焦凡約她遊泳時卻順手約上了李唯,李唯不會遊泳,但仍帶了一條遊泳褲去了,三人來到湖邊換好衣服,焦凡"撲通"一聲跳進水中奮力向對岸遊去,半小時後他遊了回來,發現自己失算了,李唯和崩崩正在手拉手坐在岸邊聊得起勁兒呢,見了焦凡理都不理。

於是,焦凡失戀了。

這情況是後來李唯和崩崩吹了以後告訴我的,當時我不知道,一大中午,我在宿舍收拾東西時間焦凡:"聽說李唯現在談戀愛,有這事嗎?"

焦凡沒好氣地對我說:"談什麽戀愛呀,不就是想相互操逼嘛!"說罷大手一揮——寫到這裏順便交待一句,焦凡的手指不知是不是肢端肥大症,反正又黑又粗,此刻他情緒激昂,大手一揮之際,其勢咄咄逼人,讓我不得不一閃而過。

焦凡苦惱之時,其實也是李唯苦惱之日,用李唯後來的話講:"我們倆那點兒事弄得滿城風雨,老師還找我談過話,我們的關系也是緊一陣松一陣的,憋得我夠嗆,不提啦,"他也把手一揮,想了想後說,"如同便秘!"

他就此打住,不再多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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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唯和崩崩散夥之後,讀起了唐詩,他說是為了讓心緒平靜,但我看不像,有一天我到他的宿舍找他,此時正是上午9點多鐘,同學們都去上課了,我因為起晚了,不願中途進教室,所以到他們宿舍去串串,我知道這一陣他老不上課,大天躲在宿舍裏背唐詩。

李唯見我進來之後,對我作了一個怪相,我不解其意,便問道:"怎麽啦?"

"又發現一個色情狂。"

"誰呀?"

"韋應物。"

"韋應物怎麽啦?"

"藏的真深。但我還是把他擇出來了,聽聽這位唐朝詩人的名字——唯硬物——夠厲害的。"李唯對我晃晃手裏的書。

"講講怎麽啦?"經他這麽一說,我越發好奇。

"這首《滁州西澗》我以前讀過,怎麽沒看出來呢?"他自言自語,並不看我。

我從他手裏接過書,翻了一下:"我也沒看出來。"

他一把從我手裏把書奪了回去,說道:"應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鵬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這首詩講的是整個性交過程,明白了嗎?"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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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腦袋從側面看起來非常像一個問號,有人認為,間號越大,就說明人越聰明,照此觀點徐國柱應該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才對,因為他的腦袋從側面看起來像兩個問號,但也有人說他的脖子大細太長,所以他的腦袋倒像是一個倒置於肩膀的帶把兒的鴨梨。說他這話的自然是李唯,因為大一時李唯和他的關系特好,他對李唯簡直有點個人崇拜,我要說的是李唯的黃金歲月,那時候,只要是涉及有關讀書範疇,全校範圍裏,李唯是當之無愧的權威,當然,教科書除外。

當大家開始談論薩特時,李唯已經認定《存在與虛無》裏的大部分東西是抄海德格爾的,當大家知道海德格爾時,李唯卻在宣揚弗洛依德的心理分析,當大家一邊讀著《夢的解析》一邊相互詢問夢見草地到底是否代表渴望xx毛時,李唯早就看起了後殖民主義。女權,當有人剛剛就以上問題想跟李唯聊上幾句,李唯已經張口閉口後現代了,別人發現一本新書,李唯一聽書名就說看過,接著順口講出那個作家的朋友是某某作家,他練過的小妞,他愛去的飯館,他寫過的另外幾本書,他如果活著現在正幹著什麽,他的子女現在正幹什麽,總之李唯無所不知,令想跟他聊聊文學的人望塵莫及,只能李唯雲亦雲,身後追隨者甚眾,徐國柱就是其中一個,那時徐國柱和李唯同住一個宿舍,一大早晨,他大夢初醒,看到李惟一邊抽煙一邊看書,便問李唯:"什麽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