Ⅵ 那些你不知道的幸福(第4/7頁)

他摟住她,低頭,對著她的耳朵說,吱,吱吱……

那些你不知道的幸福

◎衛宣利

我書房的窗戶,正對著一幢新建的樓房。樓蓋到了第五層,搭得很高的腳手架上,每天都有幾十個民工在上面忙碌。在那群民工中間,有一個電焊工。是個瘦瘦的女孩子。每天上午,當我在電腦前寫字的時候。會看到她握著焊槍,彎著腰貓在樓的鋼筋架上,手裏的焊槍火星四濺。她穿著藍色工作服,戴著黃色安全帽。之所以認定她是女孩兒,是因為她腦後長長的發辮上,系著一根紅色的絲帶。絲帶很長,在身後悠悠地飄著,那抹鮮艷的紅,在一片灰色的鋼筋水泥中,顯得格外醒目耀眼。

我常常在寫字的間隙,站在陽台上,遠遠地望著那女孩兒。我猜想,她家裏一定很窮,父母年邁,體弱多病,還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要讀大學。雖然她的成績也很出色,或者她已經收到了某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卻悄悄地藏了起來,到城市裏來為弟妹掙學費和家用……我把自己的假想告訴QQ上的朋友,他笑,也許並不是你想象那樣呢。

有一天中午,我買菜回來,路過那幢樓。民工們正在吃飯,每人端著一只大海碗,狼吞虎咽。我一眼就看到那個系著紅絲帶的女孩兒,她端著飯盆,和一個魁梧英俊的男人並肩坐在一起。她從自己的碗裏挑出什麽往男人的碗裏夾,男人推著,又往她的碗裏夾。旁邊便有人起哄:二魁,看紅丫多體貼你,放著家裏好好的日子不過,千裏迢迢跟著你一起來打工。你將來可不能虧待她……那個叫二魁的小夥子憨厚地應著。兩個人都笑,臉上泛起幸福的紅暈。

我羨慕地看著這一對相愛的人兒,第一次,我為自己貧乏的想象力而慚愧。

一天中午,我下班回來,在街口,遠遠地聽到悠揚的樂聲。循著聲音找過去,一個很高很瘦的年輕人,在吹薩克斯。他的音樂在空中回響盤旋,一串串的音符,絲絲縷縷地漫過心底,在風中糾纏、飛舞、飄遠。我駐足去看那個男孩子,他穿著磨得很舊的牛仔褲,上身是淺灰色的棉布短袖,頭發很長,掩蓋了半張臉,旁若無人地微閉著眼睛,嘴角有淺淺的笑意。他面前有一個用細竹藤編成的心形小筐。做工很精致.裏面有一些零碎的硬幣。旁邊圍了不少人。有人和著節拍搖擺擊掌,有人輕聲地哼著曲調。

我前面的兩位老太太,低低的聲音在議論,一個說:“這孩子,這麽年輕就出來賣藝.真可憐。”另一個嘆息著:“看樣子是大學生,是想掙點兒學費吧。”然後兩個人便擠過去,一人往筐裏丟了五塊錢。

我知道老人誤會了。人們一貫的印象是,到街頭賣藝,無論如何是淪落。但男孩兒絕不是以此為生的街頭藝人.也不是貧困大學生,他身上穿的範思哲要三千多塊一套呢。所以,只有一個原因:那是他的興趣所在。我看見男孩兒的臉上有狡黠的笑意滑過,卻並不說破,只是很恭敬地對著兩位老人深深一鞠躬。

在網上認識一對年輕的夫妻,妻子因患紅斑狼瘡,十四年裏不停地做化療、腎臟穿刺、脊椎穿刺、活體檢查,從一個溫柔秀美的女孩兒,變成一個必須依靠藥物生存的病人。而且,因為激素的副作用,造成兩側股骨頭壞死,只能依靠輪椅行走。

她在網上有一個博客。記錄生活中的快樂、憂傷、痛苦、掙紮。偶爾,她的先生也會露面,是個儒雅英俊的男人,照片上多半是陪她一起做家務時沾著面粉的一雙手,或者推她出去看風景時平靜溫和的笑臉。他是一家外國銀行的部門經理,兩個人結婚十年。十年裏他默默地陪著她,看病,吃藥,檢查,病危,恢復,再發作,接受她必須坐輪椅的現實,推著她去旅遊,抱著她上上下下,點頭哈腰地請求護士給她輕些紮針……

一個健全的男人,十年如一日地照顧一個被病痛反復折磨的人,這是常人無法承受的苦役吧。很多人在她的背後,看到了一個男人的付出、犧牲和堅守的愛心故事。有網友留言,對男人的犧牲表示敬佩和同情。

可是他說:不,那都是愛,不是犧牲.我們很幸福。

是的,不必去費心揣測他們會有怎樣的幸福,幸福是上帝的妙手偶得,它在每個人身上幻化出不同的模樣,有些幸福,你無法想象。

每一個與我們擦肩而過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他們有他們的理想、信仰、快樂,以及愛情。他們的人生,其實比我們想象中的更加豐滿和生動。他們的幸福,或許是你不能理解和體會的,但你不能否認,那種幸福往往更加簡單,並且純粹。

面對豐富真實的生活,我們除了感嘆自己貧乏的想象力,便是深深的感動和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