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八裏鋪離京城不遠,馬車走一個半時辰就到了。

趙二娘子家在八裏鋪最北面胡同,第四家。

三輛馬車在趙二娘子家的大門前陸續停下,裏面很快就有人迎了出來。

趙二是個老實人,中年喪妻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打擊,雙目深陷,鬢發如雪,形容極其憔悴。

他彎著腰,虔誠地把三位大人迎了進去。

紀嬋走在後面。

趙二家不窮,正房前有好大一片園子,裏面新綠一片。

然而,內院卻是一片縞素。

趙二夫婦生了四個孩子,大兒子今年成的親,兩個小的還沒議親,最小的兒子才七歲。

紀嬋進去時,幾個孩子都在靈棚前跪著,見家裏來了陌生人齊齊瑟縮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跪拜磕頭。

紀嬋在靈前燒了柱香,這才進了上房。

雖然女主人去了,但屋子裏依然很幹凈。

家具是新的,衣櫃旁、條案上擺著幾只大小不一的花瓶。府綢窗簾花色很漂亮,窗欞上面還縫著一條寬寬的緋邊,與現代窗簾異曲同工,足見女主人心思靈巧。

一個婦人替趙二招待幾人,上了幾盞粗茶。

略略寒暄後,司豈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說道:“趙二娘子除了在葉記賣繡活,還有其他的主顧嗎?”

趙二道:“孩子他娘說,葉家給的價錢最公道,她不去別處。”

司豈又道:“趙二娘子去姐姐家時,會不會買禮品?”

上茶的婦人答道:“這時候城裏菜貴,弟媳不買禮品,只送菜,她這次去從院子裏割了許多韭菜,還帶了十幾斤菠菜。”

紀嬋想,拎著這麽沉的菜她又能去哪兒呢?多半還是在去往姐姐的路上遇的害。

左言的手在茶杯口上一圈一圈地摩挲著,說道:“那麽……趙二娘子平日喜歡戴首飾嗎?”

趙二道:“她這次帶了銀簪子和銀鐲子,大人,兇手是要搶她的首飾嗎?”他坐直了身子,忽然變得激動起來。

上茶的婦人拍了趙二一下,“不許你瞎琢磨,弟妹的鐲子都藏在袖子裏的,城裏人又豈會為一枚銀簪子殺人?”

說到這裏,她尷尬地笑了笑,對紀嬋解釋道:“銀簪子和銀鐲子是我二弟新給弟媳買的。”

紀嬋點點頭,“案子還沒查清楚,趙二哥不必為此自責,是兇手該千刀萬剮。”

趙二的粗糙的雙手捂住了雙眼,淚水從指縫中鉆出來,把地面打濕了一片。

“老二啊,那殺千刀的抓到了沒有啊?”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婦人趕緊迎了出去,“娘,幾位大人來問一些事情,我扶娘躺著去,堂屋就別進了。”

“噢喲,大人們還在啊,那我不進了。老了,不招人待見,唉……我老婆子也活不了幾天了,張八斤走得多痛快啊,一蹬腿就跟閨女去了。”

“娘總瞎說啥,你身體好著呢。”

老太太走了,趙二也不哭了,他用袖子擦了把淚,問道:“大人還想知道什麽,只要能抓到兇手,我什麽都告訴你,什麽都能做。”

左言道:“你再好好想想,趙二娘子到底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趙二道:“家這邊肯定沒有的,即便有些口角,也都過去了。城裏不知道,但她不是矯情的人,脾氣也好,從來不跟別人吵鬧,就算吃點虧也不會往心裏去。”

“我才是我們家脾氣不好的,有時還會打罵她兩句,但她稀罕我,從不恨我,總是笑笑就過去了。”

趙二高大威武,劍眉虎目,算是個英俊男子,與趙二娘子在外形上很配。

司豈又喝了一口茶,“你們家裏有欠款嗎,你們欠別人的,或者別人欠你們的。”

趙二道:“都沒有,家裏不富裕,還打了新家具,可惜她都沒看幾天……”

他的眼淚又噼裏啪啦地往下掉。

一個漢子哭得如此傷心,紀嬋的眼睛不禁也有些酸澀。

趙二娘子的生平越具體,她的心裏就越難受。

司豈和左言問了許多問題,卻始終一無所獲。

從趙二家出來前,司豈讓羅清給趙二留了十兩銀子。

左言和紀嬋也如法炮制。

剛剛的氣氛過於壓抑,三人沒上車,而是走了走。

紀嬋問道:“咱們這就回了嗎?”

司豈看看左言,“我要住一晚,如果明日還找不到有用的線索,再回去也不遲。”

左言瞧了瞧緞面鞋上的灰土,問紀嬋,“紀大人呢?”

紀嬋笑道:“下官早就做了住一宿的準備。”她在現代常出差,有這種覺悟。

左言攤了攤手,“左某思慮不周,看來只能自己回去了。”

司豈道:“已經午時了,左大人用過飯再走。”

在鄉下,自然要吃農家飯。

小雞燉蘑菇很香,韭菜炒雞蛋很鮮,菠菜燉肉粉量足,還有五花三層的紅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