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趙家住在衙門後院,家人出入都走後門。

一行人下了車馬。

後門敞開著,放眼過去,內裏一片縞素。

趙果有些傻眼,看看司豈,又看看紀嬋,又回頭望望正在下車的趙思月,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司豈道:“引我們進去吧。”

“這……”趙果猶豫著,“不若等在下進去通稟一聲,再來招待諸位如何?”

按理說應該如此。

司豈道:“也好。”

趙思月的雙腳落了地,目光一掃,便呆站在了原地。

小丫扶著她,主仆二人如同石化一般。

濕熱的空氣簡直讓人窒息。

紀嬋不忍地別開眼,心裏像被什麽撞了一下,悶悶地疼。

趙果抿了抿嘴唇,無奈地“咋”了一聲,小聲說道:“姑娘,咱們進去吧。”

“嗯。”趙思月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邁了一步,腳一軟,人就往地上倒了下去。

“姑娘,姑娘。”小丫和另一個媽媽及時架住趙思月。

這時候,裏面有個穿著喪服的中年婦人迎了出來,哭著說道:“姑娘可算回來了,太太和老爺都仙去了。”

都仙去了!

剛剛站直的趙思月頭一歪,昏了過去。

紀嬋已經想到這個局面了——若其母還能活著,趙思月不必在水災之後,冒著障山那般巨大的風險往回趕。

趙宏遠死因不明,需要驗屍,趙太太去世,身下只余一兒一女,兒子才三歲。

只有趙思月能做趙家的主,答應紀嬋驗屍。

“姑娘,姑娘!”小丫抱住趙思月,滿臉是淚,六神無主,明顯慌了。

紀嬋道:“讓這位媽媽背她進去吧。”

“對對對。”紮著雙手想幫忙的趙果如夢初醒,“周媽媽快背姑娘進去吧。”

司豈等人目送趙思月主仆進了後院。

小馬唏噓道:“趙姑娘太慘了,我這心裏可真是難受得緊。”

劉鐵生咬牙道:“殺人償命,誰都逃不過去。”

老鄭點點頭,“正是。”

……

片刻後,一個三十多歲,蓄著短須的男人快步迎了出來,朝司豈紀嬋各揖一禮,“司大人,紀大人,晚生陳征,在余大人座下差遣,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司豈還禮,說道:“陳先生客氣了,請前頭帶路吧。”

陳征見他痛快,不再廢話,手一擺,“兩位大人請。”

一行人從後宅穿到前面。

紀嬋司豈給趙宏遠夫婦上了香,拜了拜,這才去前衙。

巡撫余飛就在前衙坐鎮。

司豈紀嬋與之在書房見了面。

余飛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身材消瘦,長褂臉,大眼睛,眼角皺紋頗多,一頭花白頭發。

“二位大人請坐。”余飛疲憊地揉揉太陽穴,在首座上坐下了。

司豈道:“一路行來,外面災民有數萬之眾,余大人辛苦了。”

余飛道:“辛苦不是問題,沒糧下鍋才是問題。司大人,障山的官道打通了嗎?”

司豈道:“打通了,為禍百姓之人確與濟州那幾位有關,已經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了。”

“另外,隨州同知劉維,派人刺殺趙大人的千金趙思月,被當場抓獲。”

余飛熬得發紅的眼裏終於有了幾分神采,“甚好,甚好,小安,你帶上人馬,好好招呼咱們的劉維劉大人。”

小安是余飛的秘書員,一拱手,領命出去了。

余飛把茶盞裏的茶一飲而盡,“如果二位還能堅持,就先去看看趙大人?”

司豈放下茶盞,道:“好,下官聽從余大人安排。”

趙宏遠夫婦的屍體不在靈棚裏,而是在後花園的地窖裏。

一路上,陳征把案情仔細講了一遍。

趙宏遠死於澄江決堤的前兩天,在江邊巡視堤岸時,不慎滑入江中,溺水而亡。

通判李燕主持了調查。

仵作初步檢驗過,趙宏遠頭上有五處外傷,皆是滾下堤壩時磕碰所致,口唇和指尖發紺,手中握有泥沙、水草等物,打開胃袋,裏面有大量的江水,的確溺水而亡。

而且,還有趙宏遠的兩名長隨和一名師爺作證。

事實極為清楚。

但趙太太不認可。

她以為,趙宏遠水性很好,即便落了水,也不會被淹死。

因而,她拒絕發送趙宏遠,把屍體用冰塊保存起來,悄悄派人去濟州巡撫衙門狀告劉維李燕。

一告其貪贓枉法,糧倉裏的新糧換陳糧,庫房稅銀與賬目出入極大。

二告李燕、劉維沆瀣一氣,謀害趙宏遠,以掩蓋貪汙事實。

余飛得到消息後,一方面把掌握的事實密報泰清帝,一方面火速帶人趕來隨州。

由於仵作水平不高,對趙宏遠之死無法提出發對意見。

這讓劉維有了喘息機會,不但做了一份假賬,還把貪贓枉法的罪過推到趙宏遠身上。

隨後,一直病弱的趙太太垮了,派人到清河接趙思月回來——她怕趙思月沒經過事,受不了打擊,且對自己的身體抱了一線希望,便沒把真相告訴趙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