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來到大慶五六年,紀嬋的心堅硬不少,陳蔡兩家人走後,她又睡了,直到中午才醒。

打尖是在一個鎮子上。

紀嬋一下車,羅清就迎了上來。

他是司豈打發來的,已經找好飯莊定好飯菜了。

紀嬋一行人下車就吃,吃完就走,利利索索,絲毫沒有耽擱的地方。

從飯莊出來,紀嬋找茅房解決生理問題,讓小馬在不遠處看門。

正提褲子時,她聽見有人說道:“再怎麽能耐,也是個小娘們兒,還不是靠男人?”

“四爺小點聲,那人是她徒弟。”

“她徒弟怎麽了,老子就說!一上車就睡,要不是有司大人事先安排了,咱們這會兒還喝西北風呢。”

紀嬋一開始還沒明白,從茅房出來時才想起來,她現在是六品官,這夥人的頭兒,路上的一切應該是她派人打點安排的,而不是司豈。

發牢騷的正是她的莽漢車夫。

四目相對時,莽漢瞪了她一眼,說道:“出發時墨跡,上茅房墨跡,小娘們兒就沒有不墨跡的地方。”

小馬怒道:“章四爺這是什麽意思!你來趕車又不是我師父強求的,拿我師父撒氣算什麽好漢!”

章四爺?

紀嬋嚇了一跳,一個車夫若被人叫了四爺,那來頭定然不小了。

她審視地看著壯漢,突然發現他好像跟章鳴梧有點兒像:個頭又高又魁,方臉,細長眼,大鼻子,一臉橫肉。

這個人小馬得罪不起。

“小馬快點兒進去。”紀嬋說道。

“四爺來了,四爺先上。”章四爺朝著茅房大步走了過來。

紀嬋聳聳肩,轉身就進了茅房——小樣兒的,我徒弟上不成,你也別想上。

“你……”章四爺氣急敗壞,卻礙著紀嬋女子的身份不好強搶。

小馬做了個鬼臉,小跑過來,跟紀嬋做了個交接。

師徒倆大獲全勝。

去找馬車時,小馬告訴紀嬋,章四叫章鳴楊,章鳴梧的叔伯弟弟,是個正六品的校尉。

此番出現在這兒,是因為他跟石方比武輸了,只好願賭服輸,率領其他九個羽林軍既當車夫又當護衛。

紀嬋扶額,還真是冠軍侯府上的!

這麽一個爺做了車夫,脾氣不大才怪呢。

“要不,我換個車夫?”紀嬋在現代旅遊時,一般都是上車睡覺下車拍照,要想好好地睡到坤山一線,應該找個聽話的車夫才對。

小馬搖搖頭,“給我們趕車的老王說過,他這人講究,義氣,脾氣犟。師父若要換人,接下來肯定不得消停。”

紀嬋便也罷了,乖乖上車,繼續睡覺。

章銘楊性格差了些,卻也不至於欺負女人,一路上的氣氛雖然怪異,好在沒出什麽岔子。

一行人在路上過了年,順順利利地尾隨在司豈後面抵達蒙江一帶,進入了甘寧省。

甘寧省與金烏國毗鄰,戰爭打了許久,這裏的流民明顯比之前的路上多了許多。

為確保安全,司豈放棄常規路線,不走束州一線,而是從蒙城到寧州,從寧州再到拒馬關。

因為束州州和拒馬關叛亂,冠軍侯為了攘外安內,放棄坤山,平息叛亂,目前死守拒馬關一線。

然而,平息不等於消滅,叛亂的金烏人化成散兵遊勇到處搶奪騷擾。

不管糧草輜重,還是紀嬋一行,都越加謹慎起來。

起初,司豈一直讓羅清幫著紀嬋安排行程,現下為不露行藏,羅清不來了,一直都是小馬處理打尖住店事宜。

紀嬋除常規運動外,大部分的時間還是睡覺,但放在箱板裏的長刀拿出來了,就放在她的手邊上。

剛進蒙城地界還算安穩,進城再出城後,境況一落千丈,路上開始有了零星的死屍,單獨的,成對,三五具以上的……哭聲繚繞不絕。

中午,啃完幹巴巴、冷冰冰的幹糧,章銘楊的嘴空閑下來,又開始老奶奶似的絮絮叨叨了。

“娘的,老子明明要去殺敵,卻被捆在一個仵作的馬車上,這叫什麽事兒呢。”

“喂,紀大人,別睡了,不去驗驗屍嗎?這麽多冤魂等著你伸冤呢。”

“奶奶的,憋死老子了,爬得跟個烏龜似的,駕駕!”

……

他今年二十歲,還處在中二期,天天想著上陣殺敵,立功做大將軍。

然而,理想始終被現實約束著,一腔熱血無處噴灑,便天天拿紀嬋開涮,說些沒營養的話。

紀嬋不理他,他也不覺著尷尬,沒完沒了地找茬兒,這似乎成了他打發旅途寂寞的最佳方式。

“嗒嗒嗒……”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報……紀大人,前面有叛軍搶奪糧草,請諸位就地隱蔽。”

“籲籲……駕駕!”那羽林軍說明來意,調轉馬頭,又跑遠了。

紀嬋打開車窗,發現此地地勢平坦,最近的山也在十裏地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