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章銘楊的道歉來得突然,卻也符合他一貫的風格——直來直去,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看不慣的就要說,說不過的就要打,絕不委屈自己,對誰都不藏著掖著。

性格確實差點兒,但品德不算壞。

“嘴臭你就多刷牙。”紀嬋揶揄一句,隨即又擺擺手,“行了,都是小事,沒什麽原諒不原諒的。我們去前面看看,能幫多少幫多少。”

“好嘞!”章銘楊答應著,人已經躥出去了。

偷襲紀嬋的金烏人雖然悍勇,但並非正規軍,其他羽林軍也很快結束了戰鬥。

兩個輕傷的士兵留下來,由兩個年邁的軍醫給他們處理傷口。

其他沒受傷的羽林軍跟章銘楊去了。

紀嬋帶其他軍醫緊隨其後。

空氣中的血腥味很濃,紀嬋下意識地戴上了口罩。

出林子就是糧草車,長長的一列,隨著蜿蜒的官路一直往前,幾乎看不到頭。

所有羽林軍都在背靠糧草車,與手持火把的金烏叛軍奮戰著。

幾輛糧草車已經燒著了,尤其是紀嬋眼前的一輛,上面燃起了一層大火,火勢正在逐漸向下漫延。

那是幾百斤的糧食,裏面還夾著火筒和火箭呢!

“救人的救人,救火的救火!”紀嬋顧不得找司豈,折斷林邊的荊棘,用手掐成一捆,朝糧草車跑了過去。

三名羽林軍見來了援手,再無後顧之憂,招式越加淩厲起來。

紀嬋用荊棘拍打火焰,才拍幾下,就因為荊棘太過幹燥,與糧草一同燃燒了起來。

“師父,我來!”小馬從地上撈起一根車撐,將表面一層糧草從車上推了下去。

糧草落下時,起火的地方先落地,很快熄滅了。

“好主意!”紀嬋一邊稱贊,一邊從另一輛車上找到車撐,朝另一輛起火的糧草車撲了過去……

偷襲糧草的金烏人比算計紀嬋的那些訓練有素多了,但好在他們人數不算多,羽林軍應付起來不算吃力。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戰鬥結束了,起火的糧草車也都被救了下來。

紀嬋扔掉車撐,正要去找司豈,就見司豈從一群羽林軍的身後鉆了出來。

他身材高大,身上的血也多,臉上、胸膛上、手臂上,到處都是。

紀嬋心裏咯噔一下,忙忙地往前迎了兩步,“你受傷了?”

司豈見她完好無損,心裏一松,說道:“放心,我沒受傷,倒是羅清為救我受了輕傷,我馬上給他包紮,你去救重傷員。

羅清就在司豈身後,他肩上中了一刀,大概在鎖骨的位置,確實不重。

紀嬋點點頭,轉身就走——人命大於天,她只要知道司豈安全就夠了。

羽林軍打掃戰場,傷兵全被送到官道旁邊的空地上了。

五百人,需要處理傷口的輕重傷總共一百多。

紀嬋揚聲說道:“大家按照先重後輕的原則進行救治,輕傷的兄弟們能動的就互幫互助一下,包紮傷口,敷上金瘡藥,以免失血過多,那誰……”

紀嬋正想吩咐一個士兵把他們的馬車趕過來,就聽有人喊了一聲:“紀大人,快來這邊。”

她往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個軍醫正朝她拼命地揮著手,他身邊的一個腸子流出來的羽林軍小兵已經奄奄一息了。

紀嬋趕過來一瞧,也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救我……”小兵捂著腸子,滿眼淚水,哀求地看著軍醫,“求求你,我還不想死。”

軍醫扭過頭,不忍直視他的眼睛。

紀嬋是法醫,學的全科,有的是理論知識,但論從醫經驗,可能還比不上這些軍醫。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暗道,不能慌,不能慌,剖腹產都做了,把腸子送回去又有何難?

冷靜下來後,紀嬋抓住身邊匆匆而過的羽林軍士兵,說道:“事情緊急,你立刻走一趟小樹林,找到最裏面的那架馬車,把車廂裏的幾個羊皮水袋和兩只水壺拿來,再……”

“我去。我知道在哪兒,兄弟們跟我來。”章銘楊不知從哪兒鉆了出來,三兩步就跑遠了。

幾個羽林軍也跟了上去。

紀嬋收了收心,低下頭,仔細打量傷兵的傷,思考著接下來的每一個步驟。

“縫,縫上就好了。”小兵躺在冰涼的泥地上,疼出一頭一臉的汗,囁嚅道,“救救我。”

紀嬋蹲了下去,把塞在腰包裏的一張棉手帕拿出來,蓋住他的腸子,再脫下大衣卷成一團枕在他的後腦上,讓他腹部松弛,以防腸子繼續脫出。

她把小兵的手拿開,說道:“腸子上沒有傷,只是臟了,需要清洗,先不忙著往裏送。別怕,我會盡力救你,但你也要堅持知道嗎?”

“堅持,我一定……堅持!”小兵黯然失神的眼裏爆發出一抹光芒,精神也振奮了許多。

司豈走過來,見此情形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臉色十分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