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管家肖忠老老實實地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當晚,武文齊被割喉,宅子裏的所有人都嚇傻了,與其同睡一榻的大姨娘更是尖叫不已。

深夜靜寂,叫聲傳出很遠,引來了恰好在東城巡邏的衙役。

一州知府被殺,這是天大的事。

同知、通判、推官等官員迅速趕到,細細勘察了現場。

這就導致管家肖忠失去了布置搶劫殺人現場,拿走錢財的最佳時機。

他是武文齊巨額財產來源的知情者,對巨額財產起貪心是人之常情。

司豈之所以懷疑管家,而不是官員和捕快,是因為官員有足夠的能力和時間拿走這個屋子裏所有財物——絕不會只清空抽屜裏隱藏的東西,而放棄多寶閣上的十幾件珍寶。

他們能坐到這個位置,沒那麽蠢。

肖忠拿出私藏的三千兩銀票和一本賬簿。

賬簿上記載了武文齊的每一筆收入和支出。支出是明確的,全部是人情往來和日常消費。收入只有姓氏,沒有名字。

所有財物都是到訪大宅的人送的。

肖忠只知道有個經常來的員外姓古,經營商隊,此人在兩國開戰後就沒有了蹤影。

最後一筆收入是司豈紀嬋等人進入寧州境的前一天:武文齊收到了一尊重約二百兩的金佛,送禮的人也姓古。

但肖忠說,他沒見著古員外,也不知武文齊何時收的禮。

司豈一行抵達蒙城後,派人知會過糧草輜重抵達寧州的大概時間,以便武文齊做好接待安排。

司豈合理懷疑,這個姓古的人是金烏國細作,而武文齊是賣國者。

那麽,這尊金佛是否與他們一行有關呢?

司豈略一思忖也就明白了。

糧草輜重目標大,金烏人稍加注意就能知道準確消息,不用賄賂任何人。但紀嬋加入軍醫隊伍,並隱匿在糧草之後的消息並不是所有人知道。

聯想到紀嬋等人遭到襲擊的經過,司豈以為,武文齊賣的應該是紀嬋的消息。

朱子青也許就是因為查到這些,所以才殺了武文齊。

由此可見,他在找到朱子青的外室陶姨娘後,朱子青便已經逃離乾州,往西北來了。

司豈苦笑著搖搖頭,難道他想殺遍天下惡人不成?

……

案子與京城的連環殺人案串起來,司豈就不用繼續跟蹤此案了。

他親自畫了朱子青和朱平的畫像,以大理寺的名義下了海捕文書,通緝二人。

之後一行人在寧州休息一宿,探望了留下的羽林軍傷兵——傷兵們的傷勢大多有所好轉,包括那個腸子跑出來一多半的小兵。

第二天一早,司豈辭別同知等官員,返回拒馬關。

戰爭時期,形勢瞬息萬變,司豈擔心前線戰局,更擔心紀嬋的安危,路上不免走得有些慌張,天黑時便錯過了商旅打尖的鎮子。

晚上變了天,西北風刮得人睜不開眼,風沙落到衣裳上,能聽到“噼啪”的聲音。

氣溫降得很快。

大約一更時分,風略略小了些,但雪又下起來了。

司豈穿著翻毛皮的鬥篷尚且凍得瑟瑟發抖,穿著棉衣棉甲的羽林軍就更受不了了。

一行人冒著風雪走了十幾裏,總算在一處山麓下發現了一個小村子,村子裏有兩點橘紅色的燭火。

燭火雖然微弱,但在這樣的夜裏,卻像熊熊燃燒的火炬一般,照亮了每一雙渴盼溫暖的眼。

司豈心中一定,指著路邊的蜿蜒小路說道:“走吧,我們過去。”

小村子距離官道甚遠,走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才到村裏。

司豈選了村裏最大的一個宅院,讓士兵上前敲門。

“咚咚咚……”

敲門聲持續許久,才有一個粗啞的聲音問道:“誰啊?”

一個羽林軍士兵說道:“路過的,借宿。”

“啊……不借不借,家裏沒地方了……咣!”那人跑回去了,使勁關上了房門。

“咚咚咚……”士兵力氣頗大,把門拍得山響。

“嗷,嗷……”村子裏的狗叫了起來。

“你再不開門,我們就硬闖了!”有的士兵凍得不行,大聲威脅道。

又有兩個士兵上去砸門。

司豈沒阻止,比起士兵的健康,他更願意損失一點兒名聲和銀錢。

“來了來了,別砸別砸。”裏面的人大概怕了,飛快地打開了大門。

這是個三十左右的壯漢,完全符合西北一帶人的樣貌特征:濃眉大眼厚嘴唇,目光中有懼怕,但看得出忠厚老實。

他身上穿著厚棉襖,腳上等著羊皮靴,家境看起來還算不錯。

“你們這是……”壯漢試探著跟身材最高、氣勢最強的司豈搭話。

一個羽林軍道:“咱們是冠軍侯的人,準備幾間房,弄點兒吃的,咱們爺們要在你這兒過夜。”

另一個補充道:“咱不白吃白住,給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