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叔叔......那朕便開始練習了......?”顧之澄察覺到陸寒幽幽的眸光,太過深邃,讓人不解其意卻心裏發毛,只好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陸寒終於收回目光,視線落在桌面上的灑金紙上。

顧之澄重新拿起她的小狼毫筆,端坐在紫檀夔龍紋玫瑰椅上,照著陸寒的“福”字臨了一遍。

擡眸對上陸寒幽幽的眸子,顧之澄下意識舔了舔發幹的唇角,輕聲問道:“小叔叔,這樣如何?”

她的手已經穩了些,字跡不似方才那般歪斜顫抖,但還是與陸寒的那個“福”字,相去甚遠。

“再練。”陸寒就守在顧之澄的桌前站著,身形頎長峻拔,如高山仰止,但氣場冷冷沉沉讓顧之澄不敢擡眸相望。

顧之澄埋著頭連著練了許多張,盡管她下意識地故意寫得差了些,可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進步著。

沒辦法,顧之澄向來不是個懂得藏拙的人,或者說,並不太會藏拙。

她埋著腦袋,沒有注意到頭頂上陸寒的目光越發幽深難以捉摸。

等到她練完了一疊,也已經將陸寒的那個“福”字仿了八成的韻味來。

上一世,盡管澄都中人人爭相效仿陸寒的字,都以能寫一筆像攝政王的字為榮,可她卻從沒仿過陸寒的字。

因為她不屑,她對陸寒向來是嗤之以鼻的態度,對他的一切都極其不屑,所以自然不會去模仿他的字,也不會去仔細欣賞。

但今日仔細仿著這麽練下來,顧之澄對陸寒的字倒有了幾分欣賞,順口誇了一句,“小叔叔的字當真好看,朕才疏學淺,想不到什麽特別好的詞來形容,但真是朕見過頂頂好看的了。”

陸寒早就習慣了顧之澄這抹了蜜似的小嘴,對她的話不以為意,反倒是雙眸幽深地看著她,骨節分明的長指一點,指著她一疊“福”字的“田”部,沉聲道:“陛下寫這裏之時,為何不封上?”

他能看出來,她是明顯故意不將“田”字封口的。

顧之澄被陸寒問得一怔,眸光落到他手指虛指的方向,心中咯噔一下。

剛才練得太過投入,她竟然一時忘了,將上一世寫“福”字的習慣,沿用到了現在。

上一世她給朝臣們送的“福”字,這小半邊“田”字都是不封口的,這還是她十五歲那年,同嚴豫一塊想出來的法子。

這個不封口的“福”,代表著鴻福無邊,寓意很是吉祥討巧,送給諸位大臣,籠絡了不少人心。

可是如今,她最怕的就是籠絡人心讓陸寒起了忌憚之心。

顧之澄咬了咬唇,最後還是磕磕絆絆地解釋道:“朕......是朕疏忽大意了。”

這明顯是小騙子信口開河的鬼話。

陸寒對顧之澄的謊話,不以為然,他早就知道這小東西說謊並不高明,每回只要撒謊,便有極大的疏漏。

所以他也不甚在意,沒去研究這蹊蹺之事,不過是個“福”字。

他淡淡的眼風落在顧之澄的手上,見她又重新寫了一疊“福”字,全是封了口的,然後擡起精致寡白的小臉,眸子裏彎了一絲討好之意,“小叔叔覺得這樣可好?”

陸寒隨意點了點頭,心中又如以往一樣,多了許多彎彎繞繞。

他這些日子已經琢磨清楚,顧之澄對他小心翼翼的態度,以及時常惶恐難安的神色,包括現下這夾雜著一絲討好卻又不明顯的笑意,都是因為怕他。

顧之澄不過十歲,就已明白自身性命攸關,都系在他的一念之間。

年紀小小就已經知道以退為進,扮豬吃虎,實在聰明狡猾得很,以後若是讓這小東西成長起來,絕對不好對付。

陸寒斂下眸子,藏住裏頭幽幽深深的光。

......

除夕宮宴如期而至。

太後特意遣人給顧之澄做了套極有臉面的新龍袍,是數百位能工巧匠用了一月有余才制成的,緙工精細,錦繡輝煌。

因這是顧之澄登基後第一回 出席除夕宮宴,所以太後盼著顧之澄一定能從各方面壓過陸寒的威風。

可惜,顧之澄年紀太小,陸寒卻已是身量已足,高大挺拔,再配上一身做工同樣精細珍貴的石青紗妝花雲蟒紋袍子,往底下一做,便似龍章鳳姿,氣度非凡。

比坐在金龍大宴桌前的顧之澄,更有著天下之主的氣質。

太後見此,臉色難看了不少。

顧之澄卻似毫無所覺,只是垂眸看著她自個兒的桌案。

屬於皇帝的宴桌格外大,寶座的龍頭伸到了宴桌邊八寸的位置,她的個頭又小,整個人坐在金龍大宴桌跟前,就顯得小得可憐。

桌上擺滿了各式豐盛的菜品,中間是松棚果罩四座,再往右邊則是五寸金龍底盤裝著的點心五品,再往右邊便是兩副果盒,伴著用金龍小座碗盛著的四品蘇糕鮑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