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冤家路窄

班納特先生有點神經疼。

事實上,自從前天早晨起一直如此,尤其是在太太和女兒從倫敦回來後,頭疼達到了頂峰。有那麽一瞬間,班納特先生以為自己的神經已經“啪”的一聲,繃斷了。

要不是深知太太沒有腦子,莉齊品性良善,班納特先生真會懷疑她們夥同馬車夫偷了人家的箱子。那可是一整箱金銀!

班納特先生想起當時莉齊打開箱子時,班納特夫人驚破天際的尖叫,溫柔可親的大女兒險些從眼眶裏掉下來的眼珠子,腦子就發出嗡嗡的警告。最最可惡的是,莉齊這個壞姑娘故意的,為了逃避跟她的老父親解釋,故意在書房裏當著她媽媽的面打開箱子。

班納特太太樂開了花,那明國的黑漆漆的藥明顯改善了她的睡眠,她睡得足吃得香,臉色都變得紅潤潤的了。只可憐她的好丈夫,一面深受她嘮叨之苦,一面每晚都得伴著苦澀的、有點臭、有點酸的味道入眠——男女主人房的那扇小門根本無能阻隔這霸道的味道。

現在,那一個箱子還在班納特先生的書房裏放著。沒辦法,因為那裏頭不僅有20個十兩的銀錠子,最底下還壓著一個裝著金子的匣子——明國的這種金元寶班納特先生也頭一次見。

200兩白銀班納特先生還算能承受,他聽說過,市面上大概一英鎊能換150克白銀,就算明國的銀子更值錢些,這些銀子也不會超過一百磅。雖也是一筆數額不小的錢,每年收入兩千磅的班納特先生還能維持紳士風範。

但金子絕對超出班納特先生的想象了,現在不列顛是金本位國家,規定每盎司純度0.9的黃金價值3英鎊17先令10便士——一盎司大約28克,算起來這五十兩黃金價值近七百磅!

一個箱子裏就裝著近乎班納特家整年所有進項的一半!班納特先生受到了驚嚇。更要緊的是明國的黃金向來以純度高出名歐洲,這些底部刻有銘文的金元寶明顯是官鑄,價值更難估量。

伊麗莎白此前從不知道原來歐洲銀價,經過這一次才知,遠比她以為的要低得多。幸而那薛老大夫沒起意坑她,她後頭默出的幾個方子裏摻雜了兩個經世名方,遠不是頭一個試探的養方可比,說價值千金也不為過,是上輩子歷經中醫幾番沉浮仍能經久不衰的驗方——其中一張正是有傷科聖藥之稱的滇南白藥,這張本是絕密的配方曾因他國苛卡中藥的緣故在別國公開過組方。距離這方子配驗出來的時間還早,伊麗莎白就將它默了下來。

她有心把良方歸故土,可也不是不計較回報的聖人。

事實上,細細品過方子的薛老大夫正激動的配藥試方呢,心知他給的太少了,醫者稍一斟酌就知此幾方靈妙貴重。老大夫心想只要效果不差所料太多,那這方子可就了不得了,整個藥方局甚至太醫署都要被驚動,這裏頭的一個方子或可錄進皇帝金印封蓋的《大明寶方》之中。

《大明寶方》非同一般秘方、驗方,是國朝密档,單設一司會同錦衣衛掌管。其上記載的配方、工藝絕不允許半點泄露,在錦衣衛的監視下由藥局寶方司統一制藥,發往各地。寶方難得,當今禦極近二十年裏,尚還無一方獲準錄進《大明寶方》之中。

老大夫本意要多給些,免得日後生是非,可如今看來,卻是欠下個大大的人情。得了方子後一把年紀的薛郎中泡在配藥房裏整一夜光景,越試越心驚,越試越高昂。這位老郎中把方子藏得嚴嚴實實,趕忙找人商議。

若不是醫者父母心,更兼異國他鄉沒有錦衣衛,恐怕薛老大夫連殺人滅口的心都有了——明國在海外的根基和人脈隨著國家強盛和貿易發達越來越水漲船高,薛郎中此時已將那個洋人小姑娘查的底掉了,不僅知道她的來歷生平,更連她和校友的那點小秘密也洞悉了。

這小姑娘倒不簡單,有些手段心思,是個聰慧的。也幸好如此,薛郎中才願意高擡貴手,放人一馬,若碰到個拎不清的蠢丫頭,說不得薛郎中就得用點別的手段——捉通透明理人的把柄才有用,蠢貨被握短處只會壞事。

當然,肯懷柔輕放的最主要的原因在於那書沒找到,這樣一本良方集流落在外,滅口一個看過的人也無濟於事。薛大夫與暫駐倫敦的大明使官議定;一方面不能放松尋找書劄;一方面與默方洋人簽下協議,重利誘其看是否還記得其他藥方,還要從她那兒繼續探聽藥書消息。因不易大張旗鼓,使官令薛郎中先守株待人。

雖沒能查出記載那些藥方的書本,好在確定她不曾撒謊。這個洋人小姑娘確實喜歡他們大明的文化,倫敦的店鋪裏只要來自大明的東西她都感興趣。這倒叫薛大夫等人生了些好感。

大明文人重風骨,出自明國的筆墨書籍本來就賣的貴,這小姑娘買不起,卻幾乎翻看過所有她遇見的書本字畫——薛大夫確定後命人找尋過她去過的那幾間店鋪,還有陶麗絲學院的藏書,皆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