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遺詔

皇帝的目光從始而終都盯著那個火盆,一顆心終於徹底定了下來,嘴角勾起。

岑隱也是垂眸看著火盆,跳躍的火光倒映在他烏黑如墨的眼眸中,映得那雙眸子比紅寶石還要璀璨耀眼。

“皇上,楊家要如何處置?”岑隱突然問道。

皇帝沒說話,禦書房裏,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宮燈裏的燭火偶爾爆出細微的滋吧聲。

許久,皇帝開口了,卻是不答反問:“阿隱,你還查到什麽?”

“回皇上,臣在楊府發現了一些漂亮的小倌,楊羲還招認他私下裏經常為長慶長公主……”岑隱把楊羲和長慶私底下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都如實說了。

皇帝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紫,色彩劇烈變化著,然後目光幽深地怒道:“膽大妄為,擄劫良民……好你個楊羲,簡直目無王法,太讓朕失望了!”

瞧皇帝一副“楊家有負聖恩”的樣子,岑隱眸光一閃,心裏有數了:皇帝十有八九是想把罪名都攏到楊家的身上,盡可能地摘出長慶,也順便洗清了皇家的汙名。

岑隱的唇角彎起了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隱晦地提了一句,“皇上,只怕狗急了會跳墻……”

皇帝慢慢地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一圈又一圈。

也是,現在他雖然拿到了先帝的遺詔,但若是逼急了楊家人,說不定他們會“胡說八道”……

皇帝眯了眯眼,眸光深墨,幽幽嘆息道:“這些年來朕對楊家著實不薄……當年先慶元伯為朕所做的,朕一直記著。”

頓了一下後,皇帝擡眼淡淡地問道:“阿隱,你覺得如何處置為好?”

岑隱的眼睫如蝶翼般微顫了幾下,不緊不慢地說道:“皇上,楊羲膽大妄為,擄劫良民,以致丁文昌不堪其辱,懸梁自盡,楊羲罪無可恕,自當按律處置。”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道,“至於楊家的其他人,臣以為看在先慶元伯有功的份上,還是應該繼續施恩。”

皇帝一邊頭痛地揉了揉眉心,一邊吩咐道:“阿隱,此事就交給你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地處置了楊羲以安撫那些學子們,皇家的尊嚴怎麽都不能讓這等腌臜事給沾汙了!

想著,皇帝眸中的紛紛擾擾沉澱了下來,再無一絲猶豫。

岑隱應道:“是,皇上。臣就先告退了。”

岑隱退下的同時,對著侍立在一旁的兩個小內侍使了一個手勢,小內侍立刻心領神會,一個把地上的那個火盆捧了起來,另一個則抱走了禦案上的紫檀木匣子,二人悄無聲息地跟在岑隱身後退出了禦書房。

一出門,其中一個小內侍就小心翼翼地請示道:“督主,這匣子當如何處置?”

岑隱仿若未聞般,擡眼望著夜空中的圓月,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好一會兒,當小內侍以為岑隱不會回答時,就聽他微涼的聲音響起:“燒了。”

“是,督主。”小內侍恭敬地俯首應了一聲。

岑隱負手離去,毫不留戀,只聽另一個小內侍輕聲抱怨道:“你剛才說的什麽話啊……這匣子有什麽用?你當督主這是買櫝還珠啊!”

一陣瑟瑟的寒風猛地拂來,把那火盆中的灰燼也吹得飛了起來,如鵝毛大雪般在半空中飛飛揚揚……

夜色更濃了,濃稠如墨,遠處傳來了二更天的梆子聲。

咣!咣!

整個京城陷入了深深的安眠中,夜深人靜,然而,這場騷動還遠遠沒有平息。

接下來的幾日,楊府被東廠和錦衣衛搜府的事在整個京城迅速地傳揚了開去,成為京中各府茶余飯後的話題,鬧得沸沸揚揚,這事兒就出在學子們敲登聞鼓狀告長慶長公主之後,哪怕不知道原由的人也不禁會揣測其中有什麽關聯。

京城中紛紛擾擾,尚書府的日子則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已經是臘月中旬了,府中眾人都為了迎接新年忙忙碌碌。

端木緋也很忙。

自從天氣越發冷了以後,她就很少去閨學了,這幾天都專心致志地忙著釀她的梅花酒。

梅花酒的做法不難,只需先用糖蜜腌漬鮮梅花瓣,然後再把糖漬梅花瓣浸漬在白酒中密封一段時日就好了。

其實梅花酒最好是放到來年的夏日用來解暑最妙,不過端木緋急著要試味道以改進釀法,釀了幾日,就迫不及待地要開酒壇。

端木緋拿著一個小巧的榔頭輕輕地敲松壇口的黃泥,小心地清理壇口,再取掉覆蓋在壇口上的荷葉。

隨著荷葉一點點地揭開,酒香四溢,其中帶著一股帶著梅花獨有的幽香。

端木緋小巧的鼻頭一動,聞著那清幽的酒香,微微勾唇。

綠蘿捧著一個木托盤步履輕快地進來了,“姑娘,銀酒樽取來了。”

托盤上放著三個精致的三腳銀酒樽,酒樽的一邊雕著一只朱雀,以雀爪和雀尾為樽腳,很是趣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