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護短

江德深轉頭朝對方看去,語調僵硬地喚道:“端木大人。”

端木憲就站在距離江德深僅僅兩步的地方,微微一笑,看來雍容儒雅,人也略略胖了一圈,神采奕奕。

自七月中旬端木憲小卒中後,他就一直閉門不出,至今也足足一個月了,不少朝臣都猜測著端木憲的身子就算沒那麽差,恐怕也沒那麽好。

可現在看來,端木憲這老東西好著呢!

這個老狐狸!江德深在心裏暗自嘀咕著,有種不妙的預感。

端木憲似笑非笑地看著江德深,問道:“江大人,你這是在幹什麽?”

江德深可不信端木憲不知道三皇子的死,不過對方既然問了,他也不怕多復述一遍。

然而,端木憲根本沒打算給江德深說話的機會,搶在他之前斥道:“你這樣跪在這裏成何體統!”

“你是三皇子的外祖父,三皇子英年早逝,你悲痛欲絕,本官也是可以理解。”

“可是,你怎麽說也是朝廷命官,不是無知婦孺,莫要在此無理取鬧!”

“也沒人說不讓查三皇子的死因吧?當地官府已經在查了,難道還要事無巨細地跟江大人來稟報?”

“哎,江大人,你要真那麽不放心,當初怎麽不跟著三皇子去嶺南呢?”

“三皇子現在雖然死了,不過家眷還沒死,還要去嶺南的,江大人要不要一起‘上路’?”

端木憲故意在“上路”這兩個字上加重音量,讓人覺得他這個詞用得意味深長,好像是上黃泉路似的。

論起耍嘴皮子,端木憲可從來沒有輸過人,噼裏啪啦地對著江德深就是一通炮轟,說得江德深根本就沒有插嘴的余地,面龐漲得通紅,額角青筋時隱時現。

“端木大人,你未免欺人太甚!”江德深咬牙道,怒氣在皮膚下洶湧地起伏著,“下官只是在為冤死的三皇子請命而已。”

“我欺人太甚?在這裏‘跪諫’的難道不是大人嗎?”端木憲嘲諷地勾了勾唇,“大人莫非是想仗著自己是老臣,就要以老賣老?江大人貴庚?要真這麽老了,不如致仕好了。”

“端木大人還真是巧舌如簧!”江德深的聲音冷得幾乎要掉出冰渣子來,腰杆挺得筆直,“下官何曾說過要致仕了!下官只是想求見攝政王,請他還三皇子一個明白而已!”

“看來江大人決心不走了!”端木憲嘆息地搖了搖頭,慢慢地撫了撫自己的衣袖,“難道大人跪諫不成,還想要死諫不成?”

端木憲挑眉俯視著跪在地上的江德深,就差挑釁說,你有種就死死看!

後方圍了好幾個看熱鬧的官員,親眼看著端木憲三言兩語間把江德深逼到了死諫,心裏都是復雜,暗嘆道:這首輔還是首輔!

“……”江德深則是面黑如鍋底,短短不到半盞茶功夫,就被端木憲逼得進退兩難。

現在,他要是“進”就得死諫,而他還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要是“退”,那就等於承認自己在鬧事,不僅裏子面子都丟盡了,十有八九還會被端木憲逼得致仕。

老狐狸,端木憲這個陰險的老狐狸!江德深在心裏恨恨地暗罵著,他不覺得自己不如端木憲,也不過是對方占著首輔的高位咄咄逼人罷了。

端木憲也不再說話,就是似笑非笑地俯視著江德深,江德深的額角漸漸地沁出一層細密的薄汗,氣氛凝固。

後方的幾個官員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也是頭大。

須臾,一個中年官員從廊下走了過來,笑呵呵地賠著笑臉,先給端木憲行了禮:“端木大人,您看著精神不錯,想來身子大好了吧。”

跟著,他就又看向了江德深,俯身將其攙了起來,“江大人,你怎麽在這裏跪著?三皇子的事,小弟也聽說了,江大人你節哀順變吧。江大人,你看著憔悴得很,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中年官員給了江德深一個台階下,半是拖半是拉地把人給拽走了。

端木憲也沒攔著這兩人,把雙手背在了身後,慢慢悠悠地往武英殿的方向走去。

至此,端木憲正式結束了休養,重返朝堂。

八月十三日,經由內閣提議,任原吏部左侍郎範培中為新任禮部尚書。

八月十四日,由慕瑾凡率領三百金吾衛護送一批火銃前往晉州。

之後幾天,朝廷上就有些不太平,一幹文臣們接連稱病,提出休假。

休假是假,他們話裏話外表達出來的意思只有一個,既然慕炎做事如此自說自話,不顧群臣的意見,那就表示他不需要他們了,他們幹脆就請假回家歇著好了。

這些朝臣的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這才短短四五天,就有近三分之一的文臣休了假,朝廷幾乎無法維持正常的運作。

誰都知道慕炎的人大多在軍方,這些文臣就是想要看看慕炎手忙腳亂的樣子,想讓他知道這朝堂可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想讓他對著他們服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