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八三年來了,大興村這個春節過得特別熱鬧,歡歌笑語,肉味飄香,家家戶戶殺雞宰鵝,臉上的笑容比往年都要燦爛。

年初一開春放鞭炮,比起別處村子零星的鞭炮聲,大興村的鞭炮聲一陣曬一陣,綿延不絕,更承載著人們對新的一年年紅紅火火興興旺旺的期盼。

年初二拜宗祠祭祀先祖的時候,村裏還請了舞獅隊,敲鑼打鼓舞獅子。大人們笑容滿面,相互拜年,小孩子笑鬧成團,很是熱鬧。

過年嘛自然少不得走親訪友這一環節。

周父這邊的親戚幾乎都在大興村,唯一的一個徒弟是個醫生,在外省的醫院工作。本來說好要回來看望兩老的,卻因為出發前臨時接診了一位重要的病人,不得不取消整個年假,探望一事自然無法成行。

而周母本身就是儀水縣人,她原來是書香之家出身。周徽嵐外公外婆都是教書匠,在那些年被迫害得不輕。在原主失蹤後第三年被分配到西北一帶的農場,

她小舅舅不放心他們兩老,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系,將自己也安排到了那邊。因他是老來子,比周徽嵐大不了幾歲,當時還沒結婚,走的時候也光棍。他在那裏一呆就是十幾二十年,然後不可避免地在那裏娶妻生子了。

她外公外婆去了那裏,在第五第六個年頭就相繼過世了。

沒辦法,西北苦寒,他們本身就是文人,不是幹體力活的料,加上身體弱熬不住,逝於七三年。

李桂香當時真的是差點哭瞎了眼,父母女兒幾乎所有的至親,都一一離她而去,就只剩下一個弟弟了。

都說活著的人才是最煎熬和最痛苦的。所以說這些年,她母親是真的過得苦,那種內心的折磨和煎熬,外人根本無法感同身受。

但是,她毫無辦法。最嚴格的那些年,她母親真的是寸步難行,壓根出不去,每年能有一次機會去西北看望父母兄弟都不錯了。但凡能有機會過去,她和她爸都會去的。而幾乎每一次去,兩人都是帶足了藥材糧食和錢過去的。

但短暫的松快和常年累月的勞苦相比,真的太微不足道了。

父母相繼逝世,倒在了黎明之前的最黑暗時刻。李桂香每每想起這個,都哭得不行,只要再堅持三四年,就看到曙光了,可惜他們都等不到這個時候了。

而她小舅舅因為想盡可能地照拂父母,拼命幹活拼命省,把身體給熬壞了。這些年和他的妻兒一起一直生活在西北,

因為離得遠,只能通過信件來往。

周徽嵐歸來後不久,李桂香給他去了一封信。

後來他回了信,說很高興聽到這個好消息,附帶的他還寄來了一些西北的特產。

李桂香曾數次勸他回來儀水縣,但他總說他習慣那邊了,不想回來。

但李桂香哪裏不知道他是怕帶一家子回來拖累她。

這些,周徽嵐之前都不知道,原書裏更是沒有提及,是這兩天她媽情緒低迷,然後她爸才和她說起這些傷心的往事的。難怪她去省裏那天,回來聽說她爸也去了一趟縣裏,兩老當時沒和她們說去縣裏幹啥了,現在想想,應該是去給她小舅寄年貨去了。

看著她媽難受的樣子,周徽嵐嘆息道,“媽,等過了春耕,我走一趟西北吧?”

“惠蘭?”李桂香驚喜地擡眼。

“咱們家日子不差,如果可以,到時我會盡可能將舅舅一家勸回來的。”周徽嵐知道她的心結就是這個。

“你小舅是個倔的,你若是能將他勸回來就好了。”對這個和她兒子一般大小的弟弟,李桂香又急又愁。

“放心吧,我會辦好的。”她小舅結婚比原主要晚,按照推算,她小舅的孩子最多十來歲,從這方面入手,應該能將人勸回來。

“這事就靠你了,媽老了,走不動了,出不了遠門了。”李桂香嘆息著。

上次去西北是四年前,一路奔波,她在半道上就得了急症,而且病得很重,幸虧丈夫是大夫,不然可能真的命都搭上了。自那之後,即使她再不服老,丈夫就不讓她出遠門了。

周徽嵐不以為意,“這有啥,這事就交給我們年輕人來做,你和我爸就在家裏看好咱家就行了。”

得了周徽嵐的話,李桂香心裏又有了盼頭,精神頭一下子就恢復了。

過年期間,登門拜訪的人很多,

不招待客人的時候,周徽嵐就會看書,周思恬帶回來的兩本生物學的專業書籍,她看得很認真。她偶爾會取一章白紙在上面寫寫畫畫,完成之後,直接將白紙挾在書頁裏。

除此之後,周思恬的英語課本啥的,她也會看,甚至還讓周思恬教她音標發音這些基礎的知識。總之,這是一個偽裝學渣的過程。

周徽嵐的英語很好的,而且還不是啞巴英語,她後世家教的主要科目就是英語,連主科生物都得壓後,她這個英語家教在他們學校搶手得很,課時費不低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