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4頁)

糜蕪垂了眼皮,一時竟也有點茫然。皇帝看起來那麽年輕,她還從來不曾想過他身後之事,而皇帝又太讓人安心,她總是覺得,皇帝會替她安排好一切,可賢太妃說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

皇帝不會納她,皇帝又說過,她也不是宮女,眼下有皇帝在,諸事都好,那麽將來呢?

當初進宮時,眼裏盯著的,是寵妃的位子,是權勢尊榮,然而這些日子裏,她竟然把這些都拋在了一邊。大約是從沒有人像皇帝一樣能讓她如此安心自在,讓她很少再去想將來如何。

賢太妃見她不說話,嘆了口氣,道:“澄碧堂的事我也聽說了,那些人見陛下寵你,自然要想法設法拖你下來,你連個名分都沒有,這些明槍暗箭,越發難躲了。如今陛下春秋鼎盛,一切都還好說,可將來呢,將來怎麽辦?”

是呢,人生百年,長夜將半,她也該早些為來日做些打算。糜蕪笑了下,輕聲說道:“我正有件事情想要問問姑媽,先前姑媽說不要陛下面前提起惠妃,是因為什麽?”

賢太妃下意識地瞧了眼窗外,確定沒有外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是前幾天無意中知道的,惠妃之死,可能有些蹊蹺。”

前些日子賢太妃痛風的毛病又犯了,太醫對於她們這些先帝的妃子們,自然是不如對皇帝的妃子殷勤,賢太妃私下打點了一百兩銀子給相熟的太醫送過去,這才換得太醫一日一次請脈用藥,後面症狀輕了些,賢太妃想著這病是個經常犯的症候,若是每次都得這麽花錢,要不了多久就得窮了,於是便想管太醫把藥方和脈案都抄下來,以備著下次使用。

太醫肯給藥方,但脈案按規矩是不能給看的,賢太妃便讓趙嬤嬤借口去取藥,潛進太醫房裏偷偷看了個大概,便是在這時候,趙嬤嬤偶然看見了惠妃的脈案。

“你猜怎麽著?”賢太妃目光沉郁,低聲問道。

糜蕪不想瞎猜,便搖了搖頭。

“惠妃死前兩天才請過平安脈,脈案上記載,一切如常。”賢太妃下意識地又看了看窗外,聲音越發低了,“可請脈後才兩天,人就沒了,後面宮裏傳出來的消息,又說她已經病了一個多月。”

她不再往下說,只是看著窗外的水面,蹙緊了眉頭。

糜蕪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若說惠妃是得了什麽急病突然去世,其實也不算太匪夷所思,整件事件最古怪的地方,就在於惠妃死後,傳出的消息是,她已經病了一個多月——

要麽是賢太妃弄錯了,要麽就是,宮廷有意遮掩了惠妃真正的死因。

聯想起最初幾天皇帝對她的詭異態度,糜蕪下意識地想到,恐怕是後面一種。

“先前知道你生得像惠妃,我還很是高興,想著只要皇帝還念著貴妃,你就能得寵,也好給家裏爭一口氣。”賢太妃看著她的臉直嘆氣,“如今家裏奪了爵,你又沒個名分,突然又聽見這回事,鬧得我一時也沒了主意,你生成這樣,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到如今,她也不確定到底是如何了。糜蕪笑了下,輕聲道:“陛下頭一眼看見我,就留下了我,自然是好事。”

“但願如此吧。”賢太妃站起身來,“總之,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你盡量別在陛下面前提起惠妃。”

糜蕪跟著站起來,上前扶住了她,低聲道:“到時候再看吧,一味躲著也不是辦法。”

一切的關鍵,都只在於皇帝心意如何。假如皇帝就是故意遮蓋惠妃死因的那個,那麽,她也該仔細想想今後如何與皇帝相處了。

“記住,一是位份,二是孩子。”賢太妃幽幽說道,“只要沒給你這兩件,再怎麽寵愛,都是假的。”

禦書房中,崔道昀聽崔祁煦說完了刑部審理的情形,淡淡問道:“鎮國公如今已經回家去了?”

崔祁煦道:“是,昨日問了一回,江南的事跟國公並沒有什麽關系,今日一早又提審秦豐益與國公對質,秦豐益見了國公,更是驚恐萬分,眼看是誣陷無疑了,刑部、兵部和大理寺幾位大人也覺得秦豐益的指控並不可信,況且國公在刑部待了一夜,十分勞乏,於是梁尚書便提議讓鎮國公先回家去休息,兒臣準了。”

兵部尚書梁坤是郭思賢的嫡系,自然是幫著郭思賢說話的。崔道昀拿不準太子是有意縱放,還是的確不知道其中的內情,沉吟片刻才又問道:“朕聽說,昨日你當著三位主官的面,說要還鎮國公清白?”

崔祁煦忙道:“是,兒臣當時讓鎮國公不要擔憂,父皇英明睿智,必定能查清真相,還他清白。”

崔道昀一陣失望。太子既然這麽坦然地跟他說出這些,自然是沒有覺得這話有問題,可是一國儲君當眾說出這話,豈不是告訴那些主審官員,不能動郭思賢嗎?也難怪梁坤提議之後,刑部和大理寺立刻順水推舟,放郭思賢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