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桃酥上前來,引著沈瓊將手放在了脈枕上,又將她的衣袖向上卷了些,露出纖細的手腕來。

因著發熱的緣故,她向來白皙的膚色隱約泛著紅。

華清年短暫地遲疑了一瞬,搭上沈瓊的手腕,凝神診脈。

被裴明徹打發過來時,華清年還當是他小題大做,直到見著沈瓊,方才知道這並非尋常病症。

華家世代行醫,可謂是家學淵博,華清年能提筆寫字的時候,便已經能分辨上百種藥材。因著年紀輕資歷淺的緣故,他在太醫院不怎麽受重視,但只論及醫術,卻並不比那些年長的太醫差。

可如今為沈瓊診脈,他竟也摸不清這病由何而來。

華清年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也總算是明白,為何先前江南那麽些大夫,都沒能理出個所以然來,只能似是而非地將之歸咎於“心病”。

沈瓊雖什麽都看不見,但聽華清年許久都沒有開口,便知道他八成也沒什麽頭緒。

若說不失望,那必然是假的,但也不至於像當年那般感覺天都塌了一樣。沈瓊收回了手,慢慢地撫平了衣袖。

“慚愧……”華清年心下嘆了口氣,如實道,“姑娘這病,我一時間還真沒法下定論,至於如何醫治,且容我再想想。”

沈瓊輕聲笑道:“無妨,那就勞您費心了。”

早在數年前,她就已經為此數次失望,乃至絕望,如今心中更是早有準備,自然不會因此去遷怒大夫。

沈瓊這態度淡定得很,仿佛失明看不見的人不是自己一樣,華清年略帶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但卻並未因此松口氣。

畢竟無論沈瓊再怎麽好說話,他回去還是要給裴明徹交差的。再者,這麽些年來,他還是頭回遇到這種毫無頭緒的病症,自己心中也覺著過不去。

“先前大夫開的方子可否給我看看?”華清年問道。

雲姑隨即應道:“當然。”

說完,便隨即去取了藥方來。

華清年盯著那方子看了會兒,要了筆墨,在其上刪刪減減,調了藥的分量,又額外增添了幾味藥。

“先按著這個方子服藥,”華清年將改好的方子還給了雲姑,“至於接下來該如何治療,我先回去斟酌斟酌,等到過兩日再來復診。”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句,“若是這期間病情有什麽變化,只管讓人到華府找我就是。”

華清年堂堂一個太醫,平日裏都是旁人想方設法地托人請他診治的,像如今這樣細致周到,隨叫隨到,就全然是看在裴明徹的份上了。

這些日子來,華清年將裴明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知曉眼前這病美人在他心中的分量。若沈瓊真是有個三長兩短,怕是要了他半條命了。

雲姑眼前一亮,連忙再三謝過。

她原以為這位太醫就是看在方清渠的面子上,過來走一趟罷了,實在沒想到竟然還能這般。

等到送走了華清年後,雲姑吩咐全安去按著新藥方再抓藥來,自己則又回房看沈瓊。

“這位華太醫,倒是個熱心腸好說話的。”桃酥伺候著沈瓊躺了下去,隨口感慨道,“年紀輕輕便能在太醫院任職,想來醫術應當也不錯。”

沈瓊並不知道華清年長什麽模樣,只說道:“的確是很好說話。”

她心中其實是多少有些疑慮的,畢竟華清年那句承諾的分量著實不輕,總覺著單憑方清渠輾轉托人的情面,未必能如此。

思來想去,仿佛也只有“華太醫是個熱心腸的好人”能夠解釋了。

雲姑則是遲疑道:“要不要再請旁的大夫來看看?”

華清年人雖好,可到底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她便想著多一個人多一點希望。

“不必了,”沈瓊搖了搖頭,“若是宮中太醫都沒法子,這京城尋常的大夫,想必也是束手無策的。更何況華太醫已經說了要回去想法子,若是再請旁人,豈非是拂了他的臉面?”

雲姑並不是那種不通人情世故的,只不過太過擔憂沈瓊的病情,一時情急。經沈瓊這麽一提醒後,她隨即也歇了這心思。

“我仍舊是那句,隨緣吧。”沈瓊側了側身子,無奈地笑道,“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好了,不必病急亂投醫。”

當年在錦城病時,為了醫治這病,沈家大張旗鼓重金求醫。見財起意,試圖來坑蒙拐騙的也不是沒有,可謂是亂作一團。

到如今,沈瓊也懶得再折騰了。

雲姑也想起那些舊事,嘆了口氣,隨後又道:“等過兩日,我要去大慈恩寺上柱香。”

沈瓊這次沒再攔,笑了聲:“好。”

雖說她覺著沒什麽用處,但好歹算是個慰藉,能讓雲姑不那麽焦躁也好。

接下來兩日,沈瓊一直臥床養病,按著華清年改過的方子服藥。雖說眼睛仍舊未見好,但身上的熱總算是漸漸地退去了,總算是沒像當年那般幾乎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