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沈瓊沒有那個聽戲的心情,春和便又白跑了一趟,但他也沒半點不悅,反而十分耐心地陪著沈瓊聊起天來,將自己早些年在西北的見聞。

到最後,沈瓊總算是將江雲晴那件事暫且放了下來,心情也好轉許多。

春和見她眉眼舒展開來,總算有了些笑意,方才起身道:“我還有旁的事情要去辦,就不多留了。”

沈瓊自個兒也覺著不大好意思,咬唇道:“多謝你陪我聊這些。”

“不必客氣。”春和笑了聲,又順勢提出邀請,“明日我會登台,首演這出戲,你可要去聽一聽?”

沈瓊這兩日原是不大想出門的,可總沒有一而再再而三拒絕的道理,更何況春和方才的確是開解了她,略一猶豫後,便應了下來。

春和將她神情中那點掙紮看在眼裏,笑意愈深:“那我就恭候了。”

沈瓊撫摸著湯圓的毛,垂眼笑了聲:“一定到。”

及至第二日,沈瓊起得有些晚,便也沒再大張旗鼓地收拾,讓雲姑幫著隨意綰了個發髻,素著張臉便去了小梨園。

自打早前說定之後,春和便讓人留了個位置給沈瓊,哪怕她不來,也始終空著。正因此,沈瓊哪怕是來得晚了,也不怕沒有位置可坐。

到小梨園時,戲已經開場,沈瓊剛一進園就聽見了春和的唱腔,莫名有些心虛起來。

“怎麽了?”桃酥小聲問了句。

沈瓊扶著她往樓上走,搖了搖頭:“沒什麽。”

那位置仍舊空著,沈瓊坐定之後,喝了口茶,這才靜下心來聽戲。

先前春和曾與她商量著改過這戲本子,沈瓊的記性很好,所以幾乎每一句唱詞都記著,倒不算新奇。只不過早就知道是一回事,聽春和親口唱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不知不覺中她仍舊聽得入了神。

桃酥對戲文其實沒多大興趣,但也能看個熱鬧,畢竟春和的身段與臉擺在那裏,每個扮相都很招人喜歡。

等到謝幕,已經是晌午,沈瓊撐著腮發愣,等著眾人散去後再走。

“這位姑娘,我家主人有請。“

這聲音忽而響起,沈瓊嚇了一跳,遲疑著問桃酥:“這是同我們說話的?”

“是。”桃酥打量著眼前這侍女。

單看衣著打扮,便知道絕非尋常人家能用得起的丫鬟,再加上她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倨傲,桃酥愈發確準,這絕對是高門世家出來的人。

沈瓊並沒急著起身,慢悠悠地問:“你家主人是哪位?”

“樂央長公主。”侍女道。

沈瓊一怔,她與這位樂央長公主可是從未見過,更沒什麽往來,如今這是做什麽?

不管心中如何猶疑,沈瓊也明白,這事兒是回絕不了的,只能認命地嘆了口氣,扶著桃酥站起身來隨著那侍女走。

她什麽都看不見,也不知道這七拐八拐的是怎麽繞的,最後到了一處房間。

才剛一進門,沈瓊便聞著一股泛甜的香味。

沈瓊知道這種香料,是西域小國產出的,貴得厲害,她曾經從商人那裏買過一些來試,但因用久了有些甜膩,便將剩余的都送了旁人。

桃酥輕聲提醒了句,沈瓊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沒敢貿然說話,而是等著這位長公主先開口。

“你就是沈瓊?”樂央打量著沈瓊的模樣,“聽人說,你與春和關系甚好,他還專程在這梨園之中給你留了位置。”

沈瓊:“……”

乍聽聞長公主宣召之時,她沒能想明白,但這一路走過來,心中隱約也有了些揣測。只是沒想到樂央長公主竟然壓根不加掩飾,直截了當地就問了出來。

先前見過的那些人,哪怕是徐太傅那位掌上明珠,同她提及方清渠之事時,也是迂回曲折的。像如今這情形,還著實是頭一遭。

歸根結底,樂央長公主與那些姑娘家不同。

她是今上的嫡妹,身份尊貴,從來都是要什麽有什麽,連皇後都要讓她三分。更何況她也是嫁過人的,不似徐月華那般臉皮薄,縱然是問及這種事情,也不屑更不需要兜圈子。

“倒也說不上甚好,”沈瓊斟酌著措辭,“早些年,我曾經陰差陽錯地救過他一命,此後就再沒見過。前些日子湊巧在京城重逢,他想著報恩,我便同他要了個梨園的位置,也好時不時地過來聽聽戲。畢竟我有眼疾,也沒什麽旁的消遣。”

“可憐見兒的,”樂央長公主看著沈瓊那空洞的目光,感慨了句,“好好一個美人,偏生瞎了眼,倒真是明珠蒙塵了。”

她雖是這樣說著,可語氣中卻著實聽不出什麽同情的意思,居高臨下的姿態,倒像極了踩人痛腳。

可沈瓊卻渾不在意,臉色都未曾變,也沒再多說半句,只等著樂央的吩咐。

樂央見她不言語,這才又道:“我不愛同人兜圈子。今後這小梨園,你就不要再來了,春和這個人你也離得遠些,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