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第2/3頁)

喬滴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座位上的自己。

課桌上擺著一張幹凈整潔的試卷,她手裏抓著一支筆,卻抓不牢,半天下來連個名字都沒寫,臉蛋紅通通,眼神懵懵懂懂,像是在望著試卷發呆。

講台上的老師望了她一眼,咳嗽聲:“離交卷還有十分鐘,沒有寫完的同學要抓緊時間了。”

七八歲的年紀,還不太懂事,聽這話開始著急,攥緊了筆,想寫字,卻好半天都寫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這次,她同樣印象深刻。

一年級期末考試的時候,她生病了,手抓不住筆,寫不了卷子,又傻乎乎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頭暈,聽老師說交卷就開始著急,急了半天一個字沒寫出來,就啪嗒啪嗒開始掉眼淚。

老師是個不苟言笑的男人,見她哭,沒問緣由,只以為她是不想交卷子,便生氣用棍子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

這一年的她還是個嬌氣包,第一次被老師“打”,又委屈又難過,眼淚掉得更兇。

果不其然,之後的發展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老師這才發現她是生病發燒了,只能掏出手機打電話喊家長。

喬滴滴沒想到自己這麽糗的一面還能被容鶴看到,她臉有些燙,連忙踮腳,伸手去遮對方的眼睛:“這就別看了,太丟人了。”

容鶴沒掙紮。

她卻感受到了,他眼睫擦過手心處時的細微癢感。

喬滴滴心裏一跳,連忙收回手。

恰在這時,一串急促的腳步從走廊盡頭處傳來。視線望過去,便看到了一個走路風風火火的西裝男子。

他表情著急,額頭出了大片汗水,沒幾步就趕到了一年級四班門邊。他看不到站在窗外的容鶴和喬滴滴,目不斜視,徑直穿過去,進了教室。

沒一會兒,年輕父親就將生病的小女兒從教室裏面抱了出來。

小小的女兒躺在他懷裏,眼皮沉重,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珠,精神懨懨,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說:“爸爸,我試卷還沒寫完。”

他低頭,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臉色鐵青,看起來有些生氣。

喬滴滴就是在這個時候進入一年級自己的身體/內的。

周圍的畫面變成彩色,世界隨著他的步伐搖搖晃晃,她費力睜眼,便能一眼看到他臉上的擔憂與著急。

她想說話,嗓子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小時候爸爸最疼他,可開始讀書以後,同爸爸之間的交流也就越來越少。

爸爸也在不知不覺之中,由小時候那個寵她嬌慣她的笑面佛,變成了後來印象之中,喜愛板著臉裝威嚴的老虎。

過去的喬滴滴一直不解,究竟是她長大了還是爸爸變了。

可現在,答案似乎就在她的眼前。

黑色的轎車就停在校門口,男人打開車門,將她放到後座上。

發燒生病,腦袋像漿糊,睜眼都顯得費力。

喬爸爸系安全帶的時候,她睜開眼睛,用病中變得虛弱的聲音開口:“爸。”

“怎麽。”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不舒服嗎?”

想說謝謝,想說她很想很想很想他,也想說不用擔心我沒事。

可那些話滾到嘴邊,打兩個滾,又吞了回去。

她動了動唇,好半晌才吐出兩個字:“頭……頭疼。”

生病之中的人,好像有更多撒嬌的理由,說完,像是為了驗證所言非虛,眼淚便跟著滾下來。

女兒疼得眼淚洶湧,喬爸爸又心疼又無奈,只能揉揉腦袋讓司機開車,並不斷安慰生病的小女孩:“乖啊乖,待會兒到了醫院就好了。”

為了分散注意力,他掏出手機,對著屏幕講了一路的童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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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半路的時候,喬滴滴也終於離開了這一年。

周圍的世界再次變成黑白色。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間重症病房,病房門前的走廊,死氣沉沉,空氣都仿佛變得凝固,一切都像極了沉默劇中才會出現的畫面。

右側的走廊上傳來了細小的對話聲。

“上飛機了?”這是姑父的聲音。

“剛剛才起飛。”這是姑姑。

大概是剛哭過,他倆的眼圈都紅腫著。

喬滴滴側身看了他們一眼,接著又將視線投向了面前緊緊關閉著的門。

“要進去嗎?”

聽到容鶴的聲音後,她才驟然從呆怔中驚醒。

這一日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中考結束的這一年,她跟隨班級前去國外旅遊,第三天的時候,得知了父母出車禍的噩耗。

父親為保護母親在車禍中當場死亡,而母親在醫療艙中躺了數個小時,始終舍不得咽氣,只為等她回來看她最後一眼。

可路途漫漫長,遙遠的八個小時隔開了生與死的距離,媽媽最後也沒有等到她始終放心不下的女兒。

喬滴滴看了一眼容鶴。